《聊斋志异之狐梦》原文及译文

2024-05-13

1. 《聊斋志异之狐梦》原文及译文

《聊斋志异之狐梦》原文及译文
                   
      引导语:《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聊斋志异之狐梦》原文及译文,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原文:
   
      余友毕怡庵,倜傥不群,豪纵自喜,貌丰肥,多髭,士林知名。尝以故至叔刺史公之别业,休憩楼上。传言楼中故多狐。毕每读《青凤传》,心辄向往,恨不一遇。因于楼上摄想凝思,既而归斋,日已寝暮。
   
      时暑月燠热,当户而寝。睡中有人摇之,醒而却视则一妇人,年逾四十,而风韵犹存。毕惊起,问为谁,笑曰:“我狐也。蒙君注念,心窃感纳。”毕闻而喜,投以嘲谑。妇笑曰:“妾齿加长矣,纵人不见恶,先自渐沮。有小女及笄,可侍巾栉。明宵,无寓人于室,当即来。”言已而去。至夜,焚香坐伺,妇果携女至。态度娴婉,旷世无匹。妇谓女曰:“毕郎与有夙缘,即须留止。明旦早归,勿贪睡也。”毕乃握手入帏,款曲备至。事已笑曰:“肥郎痴重,使人不堪。”未明即去。既夕自来,曰:“姊妹辈将为我贺新郎,明日即屈同去。”问:“何所?”曰:“大姊作筵主,此去不远也。”毕果候之。良久不至,身渐倦惰。才伏案头,女忽入曰:“劳君久伺矣。”乃握手而行。奄至一处有大院落,直上中堂,则见灯烛荧荧,灿若星点。俄而主人至,年近二旬,淡妆绝美。敛衽称贺已,将践席,婢入曰:“二娘子至。”见一女子入,年可十八九,笑向女曰:“妹子已破瓜矣。新郎颇如意否?”女以扇击背,白眼视之。二娘曰:“记儿时与妹相扑为戏,妹畏人数胁骨,遥呵手指,即笑不可耐。便怒我,谓我当嫁僬侥国小王子。我谓婢子他日嫁多髭郎,刺破小吻,今果然矣。”大娘笑曰:“无怪三娘子怒诅也!新郎在侧,直尔憨跳!”,顷之,合尊促坐,宴笑甚欢。
   
      忽一少女抱一猫至,年可十二三,雏发未燥,而艳媚入骨。大娘曰:“四妹妹亦要见姊丈耶?此无坐处。”因提抱膝头,取肴果饵之。移时,转置二娘怀中,曰:“压我胫股酸痛!”二姊曰:“婢子许大,身如百钧重,我脆弱不堪;既欲见姊丈,姊丈故壮伟,肥膝耐坐。”乃捉置毕怀。入怀香软,轻若无人。毕抱与同杯饮,大娘曰:“小婢勿过饮,醉失仪容,恐姊丈所笑。”少女孜孜展笑,以手弄猫,猫戛然鸣。大娘曰:“尚不抛却,抱走蚤虱矣!”二娘曰:“请以狸奴为令,执箸交传,鸣处则饮。”众如其教。至毕辄鸣;毕故豪饮,连举数觥,乃知小女子故捉令鸣也,因大喧笑。二姊曰:“小妹子归休!压杀郎君,恐三姊怨人。”小女郎乃抱猫去。
   
      大姊见毕善饮,乃摘髻子贮酒以劝。视髻仅容升许,然饮之觉有数斗之多。比干视之,则荷盖也。二娘亦欲相酬,毕辞不胜洒。二娘出一口脂合子,大于弹丸,酌曰:“既不胜酒,聊以示意。”毕视之,一吸可尽,接吸百口,更无干时。女在旁以小莲杯易合子去,曰:“勿为奸人所算。”置合案上,则一巨钵。二娘曰:“何预汝事!三日郎君,便如许亲爱耶!”毕持杯向口立尽。把之,腻软;审之,非杯,乃罗袜一钩,衬饰工绝。二娘夺骂曰:“猾婢!何时盗人履子去,怪足冰冷也!”遂起,入室易舄。
   
      女约毕离席告别,女送出村,使毕自归。瞥然醒寤,竟是梦景,而鼻口醺醺,酒气犹浓,异之。至暮女来,曰:“昨宵未醉死耶?”毕言:“方疑是梦。”女曰:“姊妹怖君狂噪,故托之梦,实非梦也。”女每与毕弈,毕辄负。女笑曰:“君日嗜此,我谓必大高着。今视之,只平平耳。”毕求指诲,女曰:“弈之为术,在人自悟,我何能益君?朝夕渐染,或当有益。”居数月,毕觉稍进。女试之,笑曰:“尚未,尚未。”毕出,与所尝共弈者游,则人觉其异,稍咸奇之。
   
      毕为人坦直,胸无宿物,微泄之。女已知,责曰:“无惑乎同道者不交狂生也!屡嘱甚密,何尚尔尔?”怫然欲去。毕谢过不遑,女乃稍解,然由此来濅疏矣。积年余,一夕来,兀坐相向。与之弈,不弈;与之寝,不寝。怅然良久,曰:“君视我孰如青凤?曰:“殆过之。”曰:“我自惭弗如。然聊斋与君文字交,请烦作小传,未必千载下无爱忆如君者。”曰:“夙有此志。曩遵旧嘱,故秘之。”女曰:“向为是嘱,今已将别,复何讳?”问:“何往?”曰:“妾与四妹妹为西王母征作花鸟使,不复得来矣。曩有姊行,与君家叔兄,临别已产二女,今尚未醮;妾与君幸无所累。”毕求赠言,曰:“盛气平,过自寡。”遂起,捉手曰:“君送我行。”至里许,洒涕分手,曰:“役此有志,未必无会期也。”乃去。
   
      康熙二十一年腊月十九日,毕子与余抵足绰然堂,细述其异。余曰:“有狐若此,则聊斋笔墨有光荣矣。”遂志之。
   
      译文:
   
      我的朋友毕怡庵,卓越超群,豪放不羁。长得很胖大,胡子很多,在文人学士中很知名。他曾因有事到叔叔毕际有刺史的别墅里去,在楼上休息。人们传说这楼中过去有很多狐仙。毕友每次读《青凤传》时,心里总向往不已,恨不能也遇见一次。于是便在楼上,苦思凝想起来。随后回到自己家里,天已逐渐黑了。当时正是暑天很闷热,他便对着门躺下睡了。睡梦中觉得有人摇晃他。醒来一看,原来是一位妇人,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但是风韵犹存。毕友很惊奇地起身,问她是谁。妇人笑着说:“我是狐仙。承蒙您倾心想念,感激不尽。”毕友听说后很高兴,便和她说些调笑戏言。妇人笑着说:“我的年龄已经大了,即使人们不厌恶,我先自惭沮丧。我有个女儿刚刚成年,可让她在身边侍奉您。明天晚上,您不要留别人在屋里,到时候就来。”说完就走了。­
   
      到了夜里,毕友烧上香坐等。妇人果然带领女儿来到。狐女体态容貌文雅美好,绝世无双。妇人对女儿说:“毕郎和你早有缘分,今夜你便留在这里。明晨早点回去,一定不要贪睡。”毕友和狐女携手入帏,恩爱备至。过后,狐女笑着说:“肥胖郎君笨重,叫人不能忍受!”天不亮就走了。到了晚上她自己来到,说:“姊妹们要为我祝贺新郎,明天就委屈您一同去吧。”毕友问:“在什么地方?”狐女说:“大姐作筵席主人,离这里不远。”毕友果真等候着。过了很久,狐女也没来,他感到渐渐疲倦,才趴到桌子上,狐女忽然进来说:“有劳您久等了。”于是两人握手而行。很快到了一个地方,见有个大院落。他们径直进了中堂,看到里面灯烛闪烁,光亮犹如星点。不久女主人出来,年纪约近二十岁,虽是淡妆却美丽无比。她提起衣襟行礼祝贺后,将要入席,丫鬟进来说:“二娘子到了。”见一女子进来,年纪约十八九岁,笑着对狐女说:“妹子已破瓜了,新郎很如意吧?”狐女用扇子打她的背,并用自眼瞅她。二姐说:“记得小时候和妹妹打闹着玩,妹妹最怕别人戳她的肋骨,远远地呵手指,就笑得不能忍受,对我发怒,说我应当嫁给矮人国的小王子;我说丫头日后嫁个多髭郎,刺破小嘴。今天果然这样了。”大姐笑着说:“难怪三妹怨谤,新郎在旁边,竟然如此胡闹。”­
   
      一会儿,大家并肩而坐,举杯吃喝说笑,非常高兴。忽然有个少女抱着一个猫来,年纪约十一二岁,稚气未退,却艳媚已极。大姐说:“四妹妹也要来见姐夫吗?这里没有你坐的地方。”就把她提抱在膝盖上,拿菜肴水果给她吃。不一会儿,又把她转放到二姐的怀中,说:“压得我胫骨酸痛!”二姐说:“丫头才这么大,但身子却像有百斤重,我脆弱不能忍受。既然想见姐夫,姐夫本来就高大,胖膝盖耐坐。”于是把她放到毕友的怀里。少女入怀香软,轻得像无人一样。毕友抱着她用同一只杯子饮酒。大姐说:“小丫头不要喝多了,酒醉失态,恐怕姐夫笑话。”少女笑孜孜的,便用手抚弄猫,猫戛然而鸣。大姐说:“还不快扔掉,抱一身跳蚤虱子!”二姐说:“请以猫为酒令,拿筷子传递,猫叫时筷子在谁手里谁喝酒。”大家都按她说的方法来玩。筷子一到毕友手里猫就叫。毕友本来酒量大,连喝了好几大杯,才知道是少女故意弄猫让它叫的,因而哄堂大笑。二姐说:“小妹回家睡觉去吧!要压煞郎君,恐怕三姐怨人的。”少女于是抱猫走了。
   
      大姐见毕友善饮,就摘下头上的髻子盛酒来劝。看上去髻子仅能容一升;然而喝起来,却觉得有好几斗。等到喝干了再看,原来是个荷叶盖子。二姐也要敬酒,毕友推辞不胜酒力。二姐拿出一个口脂盒子,比弹丸稍大一点,斟上酒说:“既然不胜酒力,暂且表示点意思吧。”毕友看了看,一口可以喝尽;可是连续喝了百余口,再也喝不干。狐女在旁边用小莲花杯换了盒子去,说:“不要再被奸人戏弄了。”把盒子放到桌上,原来是一个巨大的`饭钵。二姐说:“关你什么事!才三天的郎君,就这样的亲爱啊!”毕友拿着莲花酒杯对着口一饮而尽。手里的酒杯变得很软;仔细一看,不是酒杯,竟是一只刺绣精美的绣花鞋。二姐夺过鞋骂道:“你这狡猾的丫头!什么时候偷了人家的鞋子去,怪不得脚冷冰冰的!”于是起身,进屋换鞋。狐女约毕友离席告别。把他送出村后,让他自己回家。毕友忽然睡醒,竟然是梦境;但是口、鼻里醺醺然,酒味仍很浓,感到非常奇怪。到了晚上,狐女来了。说:“昨夜没醉死吧?”毕友说:“刚才还在怀疑是梦呢。”狐女说:“姊妹们怕您胡来,所以假托梦境,其实不是梦。”­
   
      狐女经常和毕友下棋,毕友总是输。狐女笑着说:“您终日爱下棋,我以为必定是高手,今天看来,只不过平平罢了。”毕友求她指点。狐女说:“下棋的技艺,在于人的自悟,我怎么能帮您呢?每天早晚慢慢熏陶,或许应有长进。”过了几个月,毕友觉得稍有进步。狐女试了试,笑着说:“还不行,还不行。”毕友出门和曾经在一起下过棋的人再下,人们就觉得他棋艺大大高于以前,都感到奇怪。毕友为人坦白耿直,心里藏不住事儿,就把原因稍稍地透露一些。狐女早已知道了,责备他说:“怪不得同志们不愿和狂生来往。屡次叮嘱你要谨慎守密,怎么仍然这样!”说完很生气地要走。毕友急忙谢罪,狐女这才稍微解怒,然而从此来的次数便逐渐少了。­
   
      过了一年多,有天晚上狐女来到,面对毕友呆呆地坐着。毕友和她下棋,不下;和她睡觉,也不睡。她沉闷了很久,说:“您看我比青凤怎么样?”毕友说:“恐怕要比她强。”狐女说:“我自愧不如她。然而聊斋先生和您是文字交,请麻烦他给作个小传,未必千年以后没有像您这样爱念我的人。”毕友说:“我早就有这个愿望;只因过去一直遵照您原来的叮嘱,所以秘不告人。”狐女说:“原来是这样嘱咐您的,可今天已经到了将要分别的时候了,还再避讳什么呢?”毕友问:“到哪里去?”狐女答:“我和四妹妹被西王母征去当花鸟使,不再回来了。过去有个同辈姐姐,因为和您家的叔兄在一起,临别时已经生下了两个女孩,所以至今还没嫁出去,我和您幸亏没有这样的拖累。”毕友求她留一赠言。狐女说:“盛气平,过自寡。”于是起身,拉着毕友的手说:“您送我走吧。”两人走了一里多路,洒泪分手。狐女说:“咱们彼此有志,未必没有再见面的时候。”说完便离去了。­
   
      康熙二十一年腊月十九日,毕怡庵和我一起睡在绰然堂,详细叙述了他这段奇异的经历。我说:“有这样的狐仙,那我聊斋的笔墨也因而有光采了。”于是就记下了这个故事。­    ;

《聊斋志异之狐梦》原文及译文

2. 《聊斋志异之神女》原文及译文

 《聊斋志异之神女》原文及译文
                      引导语:《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聊斋志异之神女》原文及译文,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原文】 
    米生,闽人,偶入郡,饮醉过市,闻高门中有箫声。询知为开寿筵者,然门庭殊清寂。醉中雅爱笙歌,因就街头写晚生刺,封祝寿仪投焉。人问:“君系此翁何亲?”米云:“并非。”人又云:“此流寓于此,不审何官,甚属骄倨。既非亲属,又将何求?”生悔之,而刺已投矣。
    未几两少年出迎,华裳炫目,丰采都雅,揖生入。见一叟南向坐,东西列数筵,客六七人,皆似贵胄;见生至,俱起为礼,叟亦杖而起。生久立,待与周旋,叟殊不离席。两少年致词曰:“家君衰迈,起拜良难,予兄弟代谢高贤之枉驾也。”生逊谢。遂增一筵于上,与叟接席。未几女乐作于下。座后设琉璃屏,以幛内眷。鼓吹大作,座客无哗。筵将终,两少年起,各以巨杯劝客,杯可容三斗;生有难色,然见客受,亦受。顷刻四顾,主客尽釂,生不得已亦强尽之。少年复斟;生觉惫甚,起而告退。少年强挽其裾。生大醉逖地,但觉有人以冷水洒面,恍然若寤。起视,宾客尽散,惟一少年捉臂送之,遂别而归。后再过其门,则已迁去矣。 自郡归,偶适市,一人自肆中出招之饮。并不识;姑从之入,则座上先有里人鲍庄在焉。问其人,乃诸姓,市中磨镜者也。问:“何相识?”曰:“前日上寿者,君识之否?”生曰:“不识。”诸曰:“予出入其门最稔。翁,傅姓,不知其何籍、何官。先生上寿时,我方在墀下,故识之也。”日暮饮散。鲍庄夜死于途。鲍父不识诸,执名讼生。检得鲍庄体有重伤,生以谋杀论死,备历械梏;以诸未获,罪无申证,颂系之。年余直指巡方,廉知其冤,释之。
    家中田产荡尽,衣巾革褫,冀其可以辨复,于是携囊入郡。日将暮,休憩路侧。遥见小车来,二青衣夹随之。既过忽命停舆,车中命一青衣问生:“君非米姓乎?”生曰:“诺。”问:“何贫窭若此?”生告以故。问:“安往?”又告之。青衣向车中语;复返,请生至车前。车中以纤手搴帘,微睨之,乃绝代佳人也。谓生曰:“君不幸得无妄之祸,甚为太息。今日学使署非白手可以出入者,途中无可为赠,……”乃于髻上摘珠花一朵授生,曰:“此物可鬻百金,请缄藏之。”生下拜,欲问官阀,车发已远,不解何人。执花悬想,上缀明珠,非凡物也。珍藏而行。至郡投状,上下勒索甚苦;生又不忍货花,遂归依于兄嫂,幸兄贤,为之经纪,贫不废读。
    过岁赴郡应试,误入深山。时值清明,游人甚众。有数女骑来,内一女郎,即向年车中人也。见生停骖,问:“何往?”生具对。女惊曰:“君衣顶尚未复耶?”生惨然出珠花,曰:“不忍弃此,故未复也。”女郎晕红上颊,嘱云:“且坐待路隅。”款段而去。久之一婢驰马来,以裹物授生,曰:“娘子说:如今学使之门如市,赠白金二百,为进取之资。”生辞曰:“娘子惠我多矣!自公掇芹不难,重赐所不敢受。但告以姓名,绘一小像,焚香供之,足矣。”婢不顾,委金于地,上马而去。生得金,终不屑夤缘。旋入邑庠第一。乃以金授兄;兄善行运,三年旧业尽复。适有巡抚于闽者乃生祖门人,优恤甚厚。然生素清鲠,虽属通家,不肯少有干谒。
    一日有客裘马至门,家人不识。生出视,则傅公子也。揖入,各道间阔。治具相款,肴酒既陈,公子起而请间;相将入内,公子拜伏于地。生惊问故,则怆然曰:“家君适罹大祸,欲有求于抚台,非兄不可。”生力辞曰:“渠虽世谊,而以私干人,生平从不为也。”公子伏地哀泣。生厉色曰:“小生与公子,一饮之知交耳,何遂以丧节强人!”公子大惭,起而别去。越日方独坐,有青衣人入,视之即山中赠金者。生方惊起,青衣曰:“君忘珠花耶?”生曰:“不敢忘。”曰:“昨公子,即娘子胞兄也。”生闻之窃喜,伪曰:“此难相信。若得娘子亲见一言,则油鼎可蹈耳;不然,不敢奉命。”青衣乃驰马去。更半复返,扣扉入曰:“娘子来矣。”言未几,女郎惨然入,向壁而哭,不出一语。生拜曰:“小生非娘子,无以有今日。但有驱策,敢不惟命!”女曰:“受人求者常骄人,求人者常畏人。中夜奔波,生平何解此苦,只以畏人故耳,亦复何言!”生慰之曰:“小生所以不遽诺者,恐过此一见为难耳。使卿夙夜蒙露,吾知罪矣!”因挽其祛。隐抑搔之。女怒曰:“子诚敝人也!不念畴昔之义,而欲乘人之厄。予过矣!予过分!”忿然而出,登车欲去。生追出谢过,长跪而要遮之。青衣亦为缓颊,女意稍解,就车中谓生曰:“实告君:妾非人,乃神女也。家君为南岳都理司,偶失礼于地官,将达帝庭;非本地都人官印信不可解也。君如不忘旧义,以黄纸一幅为妾求之。”言已,车发遂去。
    生归,悚惧不已。乃假驱祟言于巡抚。巡抚以事近巫盅,不许。生以厚金赂其心腹,诺之,而未得其便。乃归,青衣候门,生具告之,默然遂去,意似怨其不忠。生追送之曰:“归告娘子:如事不谐,我以身命殉之!”归而终夜思维,计无所出。适院署有宠妾购珠,生乃以珠花献之。姬大悦,窃印为生嵌之。怀归,青衣适至。笑曰:“幸不辱命。然数年来贫贱乞食所不忍鬻者,今仍为主人弃之矣!”因告以情。且曰:“黄金抛置,我都不惜:寄语娘子:珠花须要偿也。”逾数日,傅公子登堂申谢,纳黄金百两。生作色曰:“所以然者,为令妹之惠我无私耳;不然,即万金岂足以易名节哉!”再强之,生色益厉。公子惭退,曰:“此事殊未了!”翼日青衣奉女郎命,进明珠百颗,曰:“此足以偿珠花否耶?”生曰:“重花者非贵珠也。设当日赠我万镒之宝,直须卖作富家翁耳;什袭而甘贫贱何为乎?娘子神人,小生何敢他望,幸得报洪恩于万一,死无憾矣!”青衣置珠案间,生朝拜而后却之。
    越数日公子又至。生命治酒。公子使从人入厨下,自行烹调,相对纵饮,欢若一家。有客馈苦糯,公子饮而美,引尽百盏,面颊微赪。乃谓生曰:“君贞介士,愚兄弟不能早知君,有愧裙钗多矣。家君感大德,无以相报,欲以妹子附为婚姻,恐以幽明见嫌也。”生喜出非常,不知所对。公子辞出,曰:“明夜七月初九,新月钩辰,天孙有少女下嫁,吉期也,可备青庐。”次夕果送女郎至,一切无异常人。三日后,女自兄嫂以及仆妇,皆有馈赏。又最贤,事嫂如姑。数年不育,劝纳妾,生不肯。
    适兄贾于江淮,为买少姬而归。姬,姓顾,小字博士,貌亦清婉,夫妇皆喜。见髻上插珠花,酷似当年故物;摘视,果然。异而诘之,答云:“昔有巡抚爱妾死,其婢盗出鬻于市,先人廉其值,买归。妾爱之。先父止生妾,故与妾。后父死家落,妾寄养于顾媪家。顾,妾姨行,见珠屡欲售去,妾死不肯,故得存也。”夫妇叹曰:“十年之物,复归故主,岂非数哉。”女另出珠花一朵,曰:“此物久无偶矣!”因并赐之,亲为簪于髻上。姬退,问女郎家世甚悉,家人皆讳言之。阴语生曰:“妾视娘子非人间人也,其眉目间有神气。昨簪花时得近视,其美丽出于肌里,非若凡人以黑白位置中见长耳。”生笑之。姬曰:“君勿言,妾将试之;如其神,但有所须,无人处焚香以求,彼当自知。”女郎绣袜精工,博士爱之而未敢言,乃即闺中焚香祝之。女早起,忽检箧中出袜,遣婢赠博士。生见而笑。女问故,以实告。女曰:“黠哉婢乎!”因其慧益怜爱之;然博士益恭,昧爽时必薰沐以朝。
    后博士一举两男,两人分字之。生年八十,女貌犹如处子。生病,女置材,倍加宽大。及死,女不哭;男女他适,女已入材中死矣。因合葬之。至今传为“大材冢”云。
    异史氏曰:“女则神矣,博士而能知之,是遵何术欤?乃知人之慧,固有灵于神者矣!”
     【白话文】 
    有一个姓米的书生,是福建人,写这篇故事的人忘记了他的名字和籍贯,姑且称之为米生吧。
    米生有次偶然到郡城去,喝醉了酒经过一处市场,听到一高门大户内传出雷鸣般的箫鼓乐声,他感到奇怪,便问当地人,回答说这家正在开庆寿宴会。但门外、院内却十分清静。再听听,笙歌繁响,嘹亮动听。米生醉中十分向往,也不问这是什么人家,就在街头买了份贺寿礼物,向门内投了晚生的名帖。有个人见他衣着简朴寒伧,便问:“你是这家老翁的什么亲戚?”米生告诉他:“不是亲戚。”那人说:“这家是暂住在这里的过路人家,不知是什么高官,十分富贵显赫。既不是他家的亲属,你图个什么呢?”米生听说,心中后悔,但名帖已经投进去了。没过多久,两个少年人出门来迎接客人,都穿着耀眼华美的衣服,生得雍容俊雅,恭敬地请米生进家。米生来到室内,见一老翁面南坐着,东西两边摆列着几桌酒席,客人有六七个,都像是富贵子弟;看见米生,都站起来行礼,老翁也扶着拐杖站了起来。米生站了好一会儿,想和老翁寒暄,老翁却不离开座位。那两个少年人客气地说:“家父年老力衰,难以行礼,我们弟兄二人代家父感谢您的盛情!”米生谦逊地谢过,于是就在老翁边上又加了一桌酒席。不一会,有女子在下面奏乐。酒席座位后摆设着琉璃屏风,用以遮挡内眷。这时,击鼓的,吹笙的,乐声大作,使客人没法再交谈。宴席快结束的时候,两个少年站起来,每人拿一个足能盛三斗酒的酒杯劝客。米生一看,面有难色,但见其他客人都喝了,也只得跟着喝了;一会儿便连劝四杯,主人客人都一饮而尽。米生迫不得已,勉强喝干。少年又给斟上,米生感到酒力难当,站起来告辞,少年硬拉着衣服不让走。米生不觉大醉,颓然倒地。醉中感到有人在用冷水喷自己的脸,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站起来一看,客人都已散了,只有少年人扶着胳膊送他,于是告辞回家。后来,再经过那家门口,老翁一家已迁走了。
    从郡城回来后,米生有次到街市上去,有个人从酒铺中出来,招呼他喝酒。米生看那人,又不认识,心想,姑且进去看看吧。进入店内,见同村的鲍庄已先坐在那里。米生问那个人的姓名,知道姓诸,是市中磨铜镜的,不禁奇怪地问:“你怎么认识我呢?”姓诸的反问:“前几天做寿的那人,您认识吗?”米生答道;“不认识。”姓诸的解释说:“我经常出入他家,最熟悉。那老翁姓傅,但不知是哪省人、做什么官。先生你去上寿时,我正好在那里,所以认识你。”三人一直喝到傍晚才散。当夜,鲍庄忽然死在路上。鲍庄的父亲不认识姓诸的,一口咬定是米生杀了儿子;又检查到鲍庄身有重伤,米生便以谋杀罪被官府拟判死刑,饱尝了严刑拷打的滋味。因为姓诸的一直没有抓获,官府无法证实米生确实杀人,便将他下在狱中。过了一年多,直指巡视地方,访察得知米生冤枉,才从狱中释放了他。
    回家后,米生的家产已荡然无存,功名也被革除了。米生想到自己冤枉,希望能谋求辨复功名。于是带上行李往郡城赶来。天快黑的'时候,米生疲惫不堪,再也走不动了,坐在路边休息。远远望见一辆小车驶来,两个青衣丫鬟两边跟随着。车子已经过去了,忽听有人叫停车,车中不知说些什么。一青衣丫鬟接着过来问米生道:“您是不是姓米啊?”米生吃惊地站起来答应。丫鬟叹道:“怎么穷困潦倒到这种程度!”米生告诉她缘故。丫鬟又问他要去哪里,米生也告诉了。丫鬟回去向车中说了几句话,又返回来,请米生到车子前。只见车中伸出一双纤纤小手,拉开车帷帘;米生偷偷地斜了一眼,见里面坐着一个绝色女郎。女郎对米生说:“您不幸遭受这么大的冤枉,听说后令人叹息!现在的学使衙门中,不是空着手就能出出进进的。路上也没什么东西送你,”说着从发髻上摘下一朵珠花,递给米生:“这东西能卖百金,请收起来藏好。”米生下拜,刚要问女郎的家族门第,车子飞快地离去,已经跑远了,终于不知她是什么人。米生拿着珠花,苦苦思索,见上面缀饰着明珠,不像是凡间的东西,便珍重地藏起来,继续往前赶路。到了郡城,投上诉状,衙门内上上下下勒索财物。米生拿出珠花看看,不忍心送掉,只好又回来了。
    从此后,米生依附哥嫂生活。所幸哥哥比较贤良,替他经营料理生计,虽然贫困,也还能读书。
    转过年来,米生又赴郡城去考童子试,误入深山之中。正值清明佳节,游山的人很多。有几个女子骑着马走过来,其中一个正是去年车子里的那个绝色女郎。女郎看见米生,便停马问他到哪里去,米生细说原委,女郎惊问:“你的功名还没恢复吗?”米生凄然地从衣服里拿出那朵珠花:“不忍心丢掉它,所以现在仍是童生。”女郎的脸不禁红了。之后,嘱咐米生坐在路边等等,自己骑马慢慢走了。过了很久,一个丫鬟驰马奔来,将一个包裹送给米生,说:“娘子有话:现在学使门内就像那做买卖的市场,公贿赂赂。特赠二百两白银,作为你求取功名的资本。”米生推辞说:“娘子给我的恩惠太多了,我觉得以我的才能考个秀才不是难事。如此多的金钱,我不敢接受。只求告知娘子的姓名,绘一幅肖像,烧香供奉,便知足了。”丫鬟不听,将包裹放到地上,自己走了。
    米生从此用度充足,但终不屑为了功名去攀附巴结权贵。后终于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县学。他便将女郎赠送的白银送给哥哥。哥擅长聚财,三年时间,全部恢复了原来的家业。正好当时的闽中巡抚是米生先祖的门人,对米生十分照顾,兄弟二人俨然成为富贵大家了。但米生一向耿直清廉,虽是大官的通家世好,却从没有为了功名富贵去请见过巡抚。
    一天,有个客人着裘衣、骑肥马来到米生门前,家人没有一个认识的。米生出来一看,原来是傅公子。行礼请入,各诉离情,米生便准备酒肴款待。客人以太忙推辞,但也不说就走。酒菜摆上,傅公子请求和米生单独谈谈,有事要说。进入内室,傅公子拜倒在地,米生惊问:“什么事?”傅公子悲伤地说:“家父刚遭受大祸,想求助于抚台大人,非兄不能办到这事。”米生推辞说:“他虽然与我是世代交情,但用私事麻烦别人,是我平生最不愿做的!”傅公子伏在地上哭着哀求,米生放下脸来,说:“我和公子只是一场酒的交情罢了,怎么拿丧失名节的事勉强别人呢?”傅公子又惭又忿,起来自己走了。
    隔天,米生正在家中独坐,一个青衣丫鬟走进来。一看,正是深山中代女郎赠白银的那个。米生刚惊异地站起来,丫鬟责备道:“您难道忘了那朵珠花吗?”米生连忙说:“怎敢怎敢,实在不敢忘!”丫鬟又说:“昨天来的傅公子,就是娘子的亲哥哥。”米生闻言,心中暗喜,佯说:“这难以叫我相信。如果娘子亲自来说句话,油锅我也愿跳;否则,不敢奉命。”丫鬟听后,出门驰马而去。天将明,丫鬟又返了回来,敲门进来说:“娘子来了!”话没说完,女郎已进入室内,面壁哭泣,一句话不说。米生下拜说:“如果不是娘子,哪有我的今天?有什么吩咐,怎敢不惟命是听!”女郎哭道:“受人求的人常看不起人,求人办事的人常敬畏人。我半夜里到处奔波,平生没受过这般苦楚,只因为求人畏人的缘故啊,还有什么话说!”米生安慰说:“我所以没立即答应,是恐怕错过这个机会再难见你一面。使你深夜遭受奔波之苦,这是我的罪过啊。”说着拉住女郎的袖子,却暗地里捏摸她。女郎大怒,骂道:“你真不是个正派人!不念过去给你的恩惠,却想乘人之危,我看错人了,我看错人了!”忿忿出门,登上车就要离去。米生忙追出去赔礼道歉,长跪在地拦挡她,丫鬟也在一边讲情,女郎才稍微缓和点怒气,在车上对米生说:“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凡人,是神女。家父是南岳都理司,偶然得罪了地官,马上就要上诉到玉帝那里惩处,没有本地巡抚大人的官印,没法解救。你如不忘我过去的恩义,就用张黄纸,为我求取印信!”说完,车子便走了。
    米生回屋,吓得出了身玲汗。于是假借驱邪,向巡抚借官印用。巡抚觉得驱邪一事类似蛊惑人的巫术,不同意借印。米生又用重金贿赂巡抚的心腹,心腹答应给用印,却一直找不到机会。米生回来后,丫鬟已等在家门口,米生将事情详细告诉了她,丫鬟默默地走了,像是埋怨米生没有尽力。米生追上送她说:“回去告诉娘子:如事情办不成,我愿牺牲掉自己的这条性命!”回家后,米生彻夜辗转,不知如何办好。碰巧,巡抚有个宠幸的小妾要买珠子,米生便将那朵珠花献上。小妾非常喜欢,偷出印来为米生用了印。米生忙将盖了印的黄纸揣到怀里,返回家中,丫鬟刚好来到。米生洋洋得意地说:“万幸没辜负使命。但多年来我贫贱讨饭时都没舍得卖的东西,现在还是为了它的主人而丢弃了。”于是告诉丫鬟用珠花换印信的过程,又说:“扔掉黄金我都不可惜。麻烦你捎话给娘子,珠花可是要再赔我!”
    过了几天,傅公子登门表示谢意,顺送黄金百两。米生不高兴地说:“我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令妹曾无私地帮助过我。否则,即使拿来万两黄金,又怎能换得一个人的名誉和气节呢!”傅公子再三要求收下,米生动怒,傅公子只好走了,说:“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第二天,青衣丫鬟又奉神女命,赠米生明珠三百颗,说:“这些足可以赔偿你的珠花了吧?”米生道:“我看重的是那朵珠花,不是这些珍贵的明珠。假使当时赠给我的是价值万金的宝物,也只能卖了当富翁罢了。我把珠花珍重地藏起来而甘于贫贱,为了什么?娘子是神仙,我怎敢有别的奢望,所幸能报答娘子给我恩惠的万分之一,我死无遗撼了。”丫鬟把明珠放到案几上,米生向明珠拜了拜,又退给了丫鬟。几天后,傅公子又来到。米生叫人准备酒肴款待,傅公子让同来的仆人下厨房,自己做菜。二人对面坐下,开怀畅饮,欢欢乐乐的,就像一家人。有个客人曾给米生一种米酒,傅公子尝了尝,觉得味道很好,连喝了上百杯,脸色微微变红,对米生说:“您是一个梗直正派的人,我们弟兄没能及早了解您,还不如我家小妹有眼光呢!家父感激您的大恩大德,无法报答,想将小妹许配给您,又担心您因人神隔绝而嫌恶。”米生又惊又喜,不知说什么好。傅公子告辞,说:“明晚是七月初九,新月和钩辰星同时出现,织女星有少女下嫁,正是良辰吉期,可准备青庐。”第二晚,果然将神女送了来,婚礼如仪,一切和常人一样。
    三天后,神女对米生的哥嫂及家里的奴仆、丫鬟每人都有赏赐;性情又最贤惠,侍奉嫂嫂像对待婆母一般。只是几年不生育,劝米生另娶妾,米生不肯。正好米生的哥哥在江浙经商,替米生买了个妾回来。这个小妾姓顾,名叫博士,相貌清秀婉丽,米生夫妇都很喜欢。神女看见妾头上插着朵珠花,很像是当年那朵旧珠花,摘下来仔细一看,果然不错。便惊奇地追问珠花的来历,小妾回答说:“从前有个巡抚的爱妾死后,她的奴婢盗出这枝珠花出卖,先父觉得价格便宜,便买了下来,我见了非常喜爱。先父没有儿子,只生下我一个女儿,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后来父亲去世,家道衰落,我被寄养在一个姓顾的老太太家里。顾老太是我姨母辈的,见了珠花,屡次想卖掉,我投井觅死,坚决不同意,才得以保存到现在。”米生夫妇感叹地说:“十年前的东西,仍旧归还旧主,这岂不是天意!”神女拿出另一枝珠花,说:“这东西很久没对偶了!”把两枝珠花都赠给了小妾,并亲自给她插到发髻上。小妾退下,跟人详细打听神女的家世,家里的人都避讳谈起。小妾暗对米生说:“我看娘子不是凡人,她的眼眉间透着股仙气。昨天给我戴花时,我从近处看,觉得她那种美与生俱来,发自肌里,不像普通人只是眉眼长得匀称好看而已。”米生笑笑,不置可否。妾又说:“你不要说,我要试试她:如果她真是神仙,凡人有什么要求,在没人的地方烧香求她,她就知道。”神女绣的袜子十分精美,妾很喜欢,但不敢说。于是就在闺房中烧香祷告。神女早晨起来,忽然翻起针线箱子,捡出一双绣袜,让丫鬟送给小妾。米生看见,不禁失笑。神女询问缘故,米生便将妾的计划说了。神女也笑了,骂道:“好狡猾的婢子!”但因为妾的聪明,也越发爱怜她。妾侍奉神女也越恭敬,天不明,便沐浴熏香,收拾整齐,前去拜见神女。
    后来妾一胎生下两个儿子,米生夫妇俩分别给起了名字。米生活到八十岁时,神女还年轻得像少女一样。后来米生卧病不起,神女找来木匠做棺材,让做得比普通棺材大一倍。米生死后,神女也不哭。家人外出,回来发现神女也躺在棺中死了,于是合葬了他们。至今还流传着“大材冢”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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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聊斋志异之公孙九娘》原文及译文

《聊斋志异之公孙九娘》原文及译文
                   
      引导语:《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聊斋志异之公孙九娘》原文及译文,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原文:
   
      于七一案,连坐被诛者,栖霞、莱阳两县最多。一日俘数百人,尽戮于演武场中,碧血满地,白骨撑天。上官慈悲,捐给棺木,济城工肆,材木一空。以故伏刑东鬼,多葬南郊。甲寅间,有莱阳生至稷下,有亲友二三人亦在诛数,因市楮帛,酹奠榛墟,就税舍于下院之僧。明日,入城营干,日暮未归。忽一少年,造室来访。见生不在,脱帽登床,着履仰卧。仆人问其谁,合眸不对。既而生归,则暮色朦胧,不甚可辨。自诣床下问之,瞠目曰:“我候汝主人,絮絮逼问,我岂暴客耶!”生笑曰:“主人在此。”少年即起着冠,揖而坐,极道寒暄,听其音,似曾相识。急呼灯至,则同邑朱生,亦死于七之难者。大骇却走,朱曳之云:“仆与君文字之交,何寡于情?我虽鬼,故人之念,耿耿不忘。今有所渎,愿无以异物猜薄之。”生乃坐,请所命。曰:“令女甥寡居无偶,仆欲得主中馈。屡通媒约,辄以无尊长命为辞。幸无惜齿牙余惠。”先是,生有女甥,早失恃,遗生鞠养,十五始归其家。俘至济南,闻父被刑,惊而绝。生曰:“渠自有父,何我之求?”朱曰:“其父为犹子启榇去,今不在此。”问:“女甥向依阿谁?”曰:“与邻媪同居。”生虑生人不能作鬼媒。朱曰:“如蒙金诺,还屈玉趾。”遂起握生手,生固辞,问:“何之?”曰:“第行。”勉从与去。
   
      北行里许,有大村落,约数十百家。至一第宅,朱以指弹扉,即有媪出,豁开两扉,问朱:“何为?”曰:“烦达娘子,云阿舅至。”媪旋反,顷复出,邀生入,顾朱曰:“两椽茅舍子大隘,劳公子门外少坐候。”生从之入。见半亩荒庭,列小室二。甥女迎门啜泣,生亦泣,室中灯火荧然。女貌秀洁如生,凝目含涕,遍问妗姑。生曰:“具各无恙,但荆人物故矣。”女又呜咽曰:“儿少受舅妗抚育,尚无寸报,不图先葬沟渎,殊为恨恨。旧年伯伯家大哥迁父去,置儿不一念,数百里外,伶仃如秋燕。舅不以沉魂可弃,又蒙赐金帛,儿已得之矣。”生以朱言告,女俯首无语。媪曰:“公子曩托杨姥三五返,老身谓是大好。小娘子不肯自草草,得舅为政,方此意慊得。”言次,一十七八女郎,从一青衣遽掩入,瞥见生。转身欲遁。女牵其裾曰:“勿须尔!是阿舅。”生揖之。女郎亦敛衽。甥曰:“九娘,栖霞公孙氏。阿爹故家子,今亦‘穷波斯’,落落不称意。旦晚与儿还往。”生睨之,笑弯秋月,羞晕朝霞,实天人也。曰:“可知是大家,蜗庐人焉得如此娟好!”甥笑曰:“且是女学士,诗词俱大高作。昨儿稍得指教。”九娘微哂曰:“小婢无端败坏人,教阿舅齿冷也。”甥又笑曰:“舅断弦未续,若个小娘子,颇能快意否?”九娘笑奔出,曰:“婢子颠疯作也!”遂去,言虽近戏,而生殊爱好之,甥似微察,乃曰:“九娘才貌无双,舅倘不以粪壤致猜,儿当请诸其母。”生大悦,然虑人鬼难匹。女曰:“无伤,彼与舅有夙分。”生乃出。女送之,曰:“五日后,月明人静,当遣人往相迓。”生至户外,不见朱。翘首西望。月衔半规,昏黄中犹认旧径。见南面一第,朱坐门石上,起逆曰:“相待已久,寒舍即劳垂顾。”遂携手入,殷殷展谢。出金爵一、晋珠百枚,曰:“他无长物,聊代禽仪。”既而曰:“家有浊醪,但幽室之物,不足款嘉宾,奈何!”生撝谢而退。朱送至中余,始别。
   
      生归,僧仆集问,隐之曰:“言鬼者妄也,适友人饮耳。”后五日,朱果来,整履摇箑,意甚欣。方至户,望尘即拜。笑曰:“君嘉礼既成,庆在旦夕,便烦枉步。”生曰:“以无回音,尚未致聘,何遽成礼?”朱曰:“仆已代致之。”生深感荷,从与俱去。直达卧所,则女甥华妆迎笑。生问:“何时于归?”女曰:“三日矣。”朱乃出所赠珠,为甥助妆。女三辞乃受,谓生曰:“儿以舅意白公孙老夫人,夫人作大欢喜。但言老耄无他骨肉,不欲九娘远嫁,期今夜舅往赘诸其家。伊家无男子,便可同郎往也。”朱乃导去。村将尽,一第门开,二人登其堂。俄白:“老夫人至。”有二青衣扶妪升阶。生欲展拜,夫人云:“老朽龙钟,不能为礼,当即脱边幅。”指画青衣,进酒高会。朱乃唤家人,另出肴俎,列置生前;亦别设一壶,为客行觞。筵中进馔,无异人世。然主人自举,殊不劝进。
   
      既而席罢,朱归。青衣导生去,入室,则九娘华烛凝待。邂逅含情,极尽欢昵。初,九娘母子,原解赴都。至郡,母不堪困苦死,九娘亦自刭。枕上追述往事,哽咽不成眠。乃口占两绝云:“昔日罗裳化作尘,空将业果恨前身。十年露冷枫林月,此夜初逢画阁春。”“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忽启镂金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天将明,即促曰:“君宜且去,勿惊厮仆。”自此昼来宵往,劈惑殊甚。
   
      一夕问九娘:“此村何名?”曰:“莱霞里。里中多两处新鬼,因以为名。”生闻之欷歔。女悲曰:“千里柔魂,蓬游无底,母子零孤,言之怆恻。幸念一夕恩义,收儿骨归葬墓侧,使百年得所依栖,死且不朽。”生诺之。女曰:“人鬼路殊,君不宜久滞。”乃以罗袜赠生,挥泪促别。生凄然出,忉怛不忍归。因过叩朱氏之门。朱白足出逆;甥亦起,云鬓笼松,惊来省问。生惆怅移时,始述九娘语。女曰:“妗氏不言,儿亦夙夜图之。此非人世,不可久居”。于是相对汝澜,生亦含涕而别。叩寓归寝,展转申旦。欲觅九娘之墓,则忘问志表。及夜复往,则千坟累累,竟迷村路,叹恨而返。展视罗袜,着风寸断,腐如灰烬,遂治装东旋。
   
      半载不能自释,复如稷门,冀有所遇。及抵南郊,日势已晚,息树下,趋诣丛葬所。但见坟兆万接,迷目榛荒,鬼火狐鸣,骇人心目。惊悼归舍。失意遨游,返辔遂东。行里许,遥见一女立丘墓上,神情意致,怪似九娘。挥鞭就视,果九娘。下与语,女径走,若不相识。再逼近之,色作怒,举袖自障。顿呼“九娘”,则烟然灭矣。
   
      异史氏曰:“香草沉罗,血满胸臆;东山佩玦,泪渍泥沙。古有孝子忠臣,至死不谅于君父者。公孙九娘岂以负骸骨之托,而怨怼不释于中耶?脾膈间物,不能掬以相示,冤乎哉!”
   
      译文:
   
      于七失败后,因这桩案件受牵连而被杀的人,以莱阳、栖霞两县为最多。有时,每天搜捕几百人,都被杀在演武场上。鲜血满地,尸骨纵横。有的官员发慈悲,给被杀者捐出一笔钱买棺材。于是,省城棺材铺里的棺材都被购买一空。那些被杀者大都埋葬在城南郊。­
   
      康熙十三年,有个莱阳的书生来到济南。他的亲友中,有两三个人也在这里被杀。他买了些纸香祭品之类,来到城南郊累累荒坟之中,祭奠那些死者的魂灵。晚间,就在荒坟旁的一座寺院中。租赁一间房子住下。­
   
      第二天,莱阳生因有事进城去了,天很晚还没回来。忽然有一位少年来访,见莱阳生不在寓所,摘下帽子,鞋子也没有脱,就仰躺在床上。仆人问他是谁,那少年闭着眼也不回答。当莱阳生回到寺院时,天已经很晚,夜色朦胧,什么也看不分明。他亲自到床边去问,那少年直瞪着两眼说:“我在等你的主人,你在一边絮絮叨叨追问什么?难道我是盗贼不成!”莱阳生笑着说:“主人就在这里。”少年听了,急忙起身,戴上帽子整整衣服,向莱阳生作揖礼拜,坐下与莱阳生殷勤地道寒暄。听他的口音,好似曾经相识。急喊仆人拿来灯火,一看,原来是同乡好友朱生,他也因于七一案被杀了。莱阳生大吃一惊,不禁向后倒退,转身欲走。朱生向前拉住他,说:“我与你有文字之交,你怎么这样薄情?我虽然做了鬼,但朋友的情分,还是念念不忘的。如今对你有所冒犯,望你不要认为我是鬼就猜疑。”莱阳生坐下,问他有什么话要说。朱生说:“你的外甥女孤身独居,还没有婚配。我很想找个夫人,几次托人去求婚,她总以无长者作主而推辞了。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把这件事办成。”­
   
      原来,莱阳生确有一个外甥女,年幼时就失去了母亲,寄养在莱阳生家。十五岁那年她才回到自己父亲身边,后被官兵捕到济南。她听到父亲惨死的消息,又惊吓又哀痛,不久就死了。­
   
      莱阳生听了朱生的请求说:“她有自已的父亲作主,求我干什么?”朱生说:“她父亲的灵柩,被侄儿迁走了,已不在这里。”莱阳生又问:“她过去都依靠谁呢?”朱生说:“与邻居的一位老太太住在一起。”莱阳生私下思虑,活人怎能给鬼做媒?朱生说:“如果蒙您应允,还得请您走一趟。”说完站起来,拉住莱阳生的手。莱阳生坚决推辞说:“到哪里去?”朱生说:“你尽管跟我走就是。”莱阳生只好勉强跟他走了。­
   
      向北大约走了一里多路,有一个很大的村庄,全村约有几百户人家。走到一座宅院前,朱生停下叩门。立刻有位老太太出来,敞开两扇门,问朱生有什么事。朱生说:“请您告诉姑娘,她舅舅来了。”老太太进去,不一会又返身出来,邀莱阳生进去,回头对朱生说:“两间屋子太狭窄,有烦公子在门外稍候片刻。”莱阳生跟随老太太进去,见半亩荒院中,有两间小屋。外甥女迎在门口哭泣,莱阳生也哭了。­
   
      走进屋里,灯光微弱。只见外甥女容光秀丽,白皙如同生时。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舅舅,问家中舅母与姑姑都好?莱阳生说:“大家都好,只是你舅母已去世了。”外甥女听了,又哭起来,说:“孩儿从小受舅舅与舅母的抚养,恩情未能报答一点,没想到自己先被埋葬在沟里,让人感到愤恨。去年,大伯家的哥哥把父亲迁走,把我弃置在这里,毫不挂念。我一人在这几百里外的异乡,孤苦伶仃,像深秋的燕子。舅舅不以我孤苦之魂可弃,又赐我金钱和锦帛,孩儿都收到了。”莱阳生把朱生求婚的事告诉她,外甥女只是低头不语。老太太在一旁说:“朱公子以前曾托杨老太太来过三五次,我也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可是姑娘自己总是不肯马马虎虎地应下来。今天有舅舅作主,也就满意了。”­
   
      说话间,有位十七八岁的姑娘推门进来,后边跟着一个丫鬟。姑娘一眼瞥见莱阳生,转身要走,外甥女拉住她的衣襟说:“不必这佯,是我的舅舅,不是外人。”莱阳生作揖行礼,姑娘也整整衣服还礼。外甥女介绍说:“她叫九娘,姓公孙,栖霞县人。她的爹爹也是世家子弟,后来败落了,眼下也变成了这般穷愁。孤孤单单,事事不称心。我俩很要好,经常往来。”说话间,莱阳生偷眼看九娘,只见她笑时两眉像秋天新月一勾;羞怯时,脸颊像泛起红晕的朝霞,实在是天上的仙人。莱阳生说:“可见是大家闺秀!小户人家的姑娘,哪有这般的仪表风度?”外甥女说:“而且是个女学士,诗词造诣都很高,昨天还给我些指教。”九娘微笑说:“小丫头,无缘无故败坏别人的名声,叫阿舅听了笑话。”外甥女又笑着说:“舅母死了,舅舅还未续娶,这个小娘子,你能满意吗?”九娘笑着跑出去,说:“这丫头犯了疯颠了。”虽然这话是开玩笑、而莱阳生心里对九娘颇有好感。外甥女好像也觉察到了,便说:“九娘的才貌天下无双,舅舅若不以她是地下之鬼为忌讳,我就与她母亲说说。”莱阳生很高兴,但心中老是疑虑人鬼难以婚配。外甥女解释说:“这倒不妨,舅舅与九娘是有缘分的。”莱阳生告辞时,外甥女说:“五天后,月明人静时,我就派人去接你。”­
   
      莱阳生出门后,不见朱生。举目四望,下弦的月亮挂在西方天际,在昏暗的月光下,还能辨清来时的道路。只见一座向南的宅子,朱生正坐在台阶上等候。见莱阳生,起身说:“静候你好久了,这就是我的家,请里边稍坐。”于是便拉着莱阳生的手,把他请到屋里,殷切地向他表示谢意。取出一只金杯,一百粒向皇宫进贡的珍珠,说:“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就以这些作为我的聘礼吧!”又说:“家有薄酒,这是阴间的东西,不足款待嘉宾,很是抱歉。”莱阳生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就告辞了。朱生送到半路,两人才分手。­
   
      莱阳生回到住所,寺院中的和尚、仆人都来问他。莱阳生隐蹒真情说:“说是鬼,那是胡说,我是到朋友家喝酒去了。”五天后,朱生果然来了。他穿着整齐,手里摇着扇子,像是很满意。走进院子,老远就向莱阳生行礼。片刻,朱生笑着说:“您的婚事已经谈妥了,吉期定在今晚。那就烦您大驾了。”莱阳生说:“因没听到回信,聘礼还未送去,怎么能匆匆举行婚礼呢?”朱生说:“我已代您送过了。”莱阳生很感激,就跟他走了。­
   
      两人径直来到朱生住处,外甥女穿着华丽的衣服,含笑迎出门来。莱阳生问:“什么时候过门的?”朱生回答说:“三天了。”莱阳生把朱生所赠送的珍珠,给外甥女作为嫁妆,外甥女再三推辞才收下。外甥女对莱阳生说:“孩儿把舅舅的意思转告了公孙老夫人,她很高兴。但她又说:她已老了,家中没有其他儿女,不愿将九娘远嫁,今晚让你到她家入赘。她家无男子,朱郎陪同你去。”于是朱生领着莱阳生就走了。快到村的尽头,有一家门开着,朱、莱二人进入堂上。片刻,有人传话说:“老夫人到!”但见两个丫鬟搀扶着一位老太太拾阶而上。莱阳生上前欲行叩头大礼,公孙夫人说:“我已老态龙钟,还礼也不便当,这套礼节就免了吧!”她指派着仆人,摆下丰盛的.宴席。朱生又叫仆人专给莱阳生另备些酒菜。宴席上所陈列的菜肴,无异于人世间。只是主人自斟自饮,从不劝让客人。一会儿,宴席散了,朱生告辞回去。一小丫鬟为莱阳生引路。进入洞房,只见红烛高照,九娘身着华丽服装,凝神在等待着。两人相逢,情谊深长,极尽人世间亲昵之情。­
   
      当初,九娘母子被俘,原准备押送到京城。至济南,其母难忍虐待之苦,就死了。九娘在悲愤中也自杀身亡。九娘与莱阳生在枕席上谈起往事,哭泣得不能入睡,便吟成两首绝句:“昔日罗裳化作尘,空将业果恨前身。十年露冷枫林月,此夜初逢画阁春。”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忽启缕金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天将亮,九娘敦促莱阳生说:“你应离开这里了,注意不要惊动仆人。”自这以后,莱阳生天未黑就来,天刚放亮就走,两人恩爱情深。­
   
      一天夜里,莱阳生问九娘:“这个村庄叫什么名字?”九娘说:“叫莱霞里。因这里多是刚埋葬的莱阳、栖霞两县的新鬼,就起了这个名字。”莱阳生听后,感叹欷歔。九娘悲哀地说:“我这千里之外的一缕幽魂,漂零于蓬蒿无底的深渊,母子二人孤苦伶仃,说起来叫人伤心。望你能念夫妻之恩,收拾我的尸骨,迁葬回你祖上的坟地,使我百年之后也有个依托,那我就死而无恨了。”莱阳生应允了。九娘说:“人与鬼不是一条路,你不宜于长久在这里滞留。”她取出一双罗袜赠给莱阳生,挥泪催促他离开。莱阳生恋恋地凄然地走出来,心中忧伤,失魂落魄,惆怅不安,不忍归去。路经朱生门前,就敲朱生的门,朱生赤脚出来,迎着莱阳生。外甥女也起来了,头发蓬松,吃惊地问是怎么回事。莱阳生惆怅一会儿,把九娘的话说了一遍。听罢,外甥女说:“就是舅母不说这话,我也日夜在思虑这件事。这里并非人世间,久居的确是不妥当的。”于是,大家相对哭泣,莱阳生含泪而别。­­
   
      回到寓所,莱阳生翻来复去,直到天亮也未能睡着。欲去找九娘的坟墓。但走时又忘记问墓的标记。到天黑再去时,只见荒坟累累,蓬蒿满目,竟迷失了去莱霞里的路,只得哀叹返回。打开九娘所赠的罗袜,罗袜见风便粉碎了,像烧过的纸灰一样。于是,莱阳生就整装东归。­
   
      半年后,莱阳生心中始终不能忘怀这件事,又来到济南,希望能再有遇到九娘的机会。当他到了南郊,天色已晚。他把马车停放在寺院的树下,就急忙到丛丛坟地中去。只见荒坟累累,千百相连,荆棘荒草迷目,闪闪的鬼火与阴森可怖的狐鸣,使人惊心失魄。莱阳生怀着惊恐的心情回到寓所。­
   
      这次济南的游兴完全消失了,他马上返程东归。行至一里许,远远见一女郎,独自在高高低低的坟墓间行走。从体态神情上看,很像是九娘。莱阳生挥鞭赶上去,一看,果然是九娘。莱阳生跳下马想与她说话,女郎竟然走开了,好像从来就不相识。莱阳生再赶上去,女郎面有怒色,举袖遮住自己的脸。莱阳生连呼:“九娘!九娘!”女郎竟如轻烟,飘飘然消失了。    ;

《聊斋志异之公孙九娘》原文及译文

4. 《聊斋志异之恒娘》原文及译文

 《聊斋志异之恒娘》原文及译文
                         引导语:《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聊斋志异之恒娘》原文及译文,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原文】 
         都中洪大业,妻朱氏,姿致颇佳,两相爱悦。后洪纳婢宝带为妾,貌远逊朱,而洪嬖之。朱不平,遂致反目。洪虽不敢公然宿妾所,然益劈妾,疏朱。
         后徙居,与帛商狄姓为邻。狄妻恒娘,先过院谒朱。恒娘三十许,姿仅中人,言词轻倩。朱悦之。次日答拜,见其室亦有小妾,年二十许,甚娟好。邻居几半年,并不闻其诟谇一语;而狄独锺爱恒娘,副室则虚位而已。朱一日问恒娘曰:“予向谓良人之爱妾,为其为妾也,每欲易妻之名呼作妾。今乃知不然。夫人何术?如可授,愿北面为弟子。”恒娘曰:“嘻!子则自疏,而尤男子乎?朝夕而絮聒之,是为丛驱雀,其离滋甚耳!其归益纵之,即男子自来,勿纳也。一月后当再为子谋之。”朱从其谋,益饰宝带,使从丈夫寝。洪一饮食,亦使宝带共之。洪时以周旋朱,朱拒之益力,于是共称朱氏贤。
         如是月余朱往见恒娘,恒娘喜曰:“得之矣!子归毁若妆,勿华服,勿脂泽,垢面敝履,杂家人操作。一月后可复来。”朱从之。衣敝补衣,故为不洁清,而纺绩外无他问。洪怜之,使宝带分其劳;朱不受,辄叱去之。
         如是者一月,又往见恒娘。恒娘曰:“孺子真可教也!后日为上巳节,欲招子踏春园。子当尽去敝衣,袍裤袜履,崭然一新,早过我。”朱曰:“诺。”至日,揽镜细匀铅黄,一如恒娘教。妆竟,过恒娘,恒娘喜曰:“可矣!”又代换凤髻,光可鉴影。袍袖不合时制,拆其线更作之;谓其履样拙,更于笥中出业履,共成之,讫,即令易着。临别饮以酒,嘱曰:“归去一见男子,即早闭户寝,渠来叩关勿听也。三度呼可一度纳。口索舌,手索足,皆吝之。半月后当复来。”朱归,炫妆见洪,洪上下凝睇之,欢笑异于平时。朱少话游览,便支颐作情态;日未昏,即起入房,阖扉眠矣。未几洪果来款关,朱坚卧不起,洪始去。次夕复然。明日洪让之,朱曰:“独眠习惯,不堪复扰。”日既西,洪入闺坐守之。灭烛登床,如调新妇,绸缪甚欢。更为次夜之约;朱不可长,与洪约以三日为率。 半月许复诣恒娘,恒娘阖门与语曰:“从此可以擅专房矣。然子虽美,不媚也。子之姿,一媚可夺西施之宠,况下者乎!”于是试使貌,曰:“非也!病在外眦。”试使笑,又曰:“非也!病在左颐。”乃以秋波送娇,又冁然瓠犀微露,使朱效之。凡数十作,始略得其仿佛。恒娘曰:“子归矣,揽镜而娴习之,术无余矣。至于床第之间,随机而动之,因所好而投之,此非可以言传者也。”
         朱归,一如恒娘教。洪大悦,形神俱惑,惟恐见拒。日将暮,则相对调笑,跬步不离闺闼,日以为常,竟不能推之使去。朱益善遇宝带,每房中之宴,辄呼与共榻坐;而洪视宝带益丑,不终席,遣去之。朱赚夫入宝带房,扃闭之,洪终夜无所沾染。于是宝带恨洪,对人辄怨谤。洪益厌怒之,渐施鞭楚。宝带忿,不自修,拖敝垢履,头类蓬葆,更不复可言人矣。
         恒媳一日谓朱曰:“我之术何加?”朱曰:“道则至妙;然弟子能由之,而终不能知之也。纵之,何也?”曰:“子不闻乎:人情厌故而喜新,重难而轻易?丈夫之爱妾,非必其美也,甘其所乍获,而幸其所难遘也。纵而饱之,则珍错亦厌,况藜羹乎!”“毁之而复炫之,何也?”曰:“置不留目,则似久别;忽睹艳妆,则如新至,譬贫人骤得梁肉,则视脱粟非味矣。而又不易与之,则彼故而我新,彼易而我难,此即子易妻为妾之法也。”朱大悦,遂为闺中密友。
         积数年,忽谓朱曰:“我两人情若一体,自当不昧生平。向欲言而恐疑之也;行相别,敢以实告:妾乃狐也。幼遭继母之变,鬻妾都中。良人遇我厚,故不忍遽绝,恋恋以至于今。朋日老父尸解,妾往省觐,不复还矣。”朱把手唏嘘。早旦往视,则举家惶骇,恒娘已杳。
         异史氏曰:“买珠者不贵珠而贵椟:新旧易难之情,千古不能破其惑;而变憎为爱之术,遂得以行乎其间矣。古佞臣事君,勿令见人,勿使窥书。乃知容身固宠,皆有心传也。
          【白话文】 
         京都人洪大业的妻子姓朱,长得美丽标致,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后来,洪大业又纳了个婢女为小妾,名叫宝带,姿色远不如朱氏,但洪大业却偏偏宠爱她。朱氏不平,经常为了这事和洪大业吵闹不休。洪大业虽然不敢公开睡在小妾房里,但从此后越发宠幸宝带,疏远朱氏了。
         不久后,洪大业迁家,和一个姓狄的布商作邻居。狄的妻子名叫恒娘,先过院来拜会朱氏。恒娘约三十多岁年纪,姿色平平,但言谈巧妙动人,朱氏十分喜欢。第二天,朱氏去回访,见狄家也有一个小妾,二十多岁年纪,相貌非常漂亮。两家相邻近半年,从没听到恒娘骂过小妾一次,但布商却独独宠爱恒娘,妾房仅是虚设而已。朱氏很感奇异,一天见恒娘询问缘故,说:“我原以为男人爱妾,不过因为她是‘妾’罢了,常想把‘妻子’的名目换成‘妾’。现在才知道不是这样。你用的什么法术?如能传授,我愿给你当弟子!”恒娘笑着说:“唉!是你自己疏远了他,怎能怨男人呢?整天从早到晚絮絮叨叨,这不是为丛驱雀、为渊驱鱼吗?只能是愈加疏离了二人的`关系。回去后,你应该放纵他,别再干涉他的行动,如果他和你套近乎,也不要理他。一个月后,我再替你想办法。”
         朱氏听从了恒娘的建议,回家后,越发打扮宝带,让她和丈夫一块睡,一块吃。洪大业偶而应付应付朱氏,朱氏总是严加拒绝。于是,一家人都夸朱氏贤惠。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朱氏去见恒娘。恒娘喜悦地说:“好了!你回去后,别再打扮,不穿华丽衣服,不要施脂抹粉,让自己污面破衣,和家里仆役们一起劳作,一月后再来。”朱氏听了后,回家便穿起破衣服,故意让自已浑身肮脏,除了纺线织布,别的事一概不管。洪大业可怜她,有时让宝带帮她干点活,朱氏不让,总是将宝带喝开。这样过了一个月,又去见恒娘,恒娘夸奖说:“孺子真可教也!后天是上已节,我想约你一块逛春园,你要丢掉破衣,精心梳妆,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早早过来见我!”朱氏答应道:“好吧。”到了那天,朱氏照着镜子涂脂抹粉,按照恒娘的吩咐,精心梳妆。打扮完,去见恒娘,恒娘喜欢地说:“可以了。”又替朱氏挽头发,光可鉴影;衣服不时髦的地方,拆了重做;又说她的鞋样式太拙,从针线筐中翻出一双正在做着的鞋,赶完后让朱氏换上。……两人临分别,让朱氏喝了点酒,嘱咐说:“回去后见过丈夫,就早点关门睡觉。他若是叫门,不要听。叫三次门,才可让他进去一次。他想和你亲热,也不要太迁就他。半个月后,你再来。”
         朱氏回家,盛妆去见丈夫。洪大业一见,露出非常惊异的样子,上上下下地凝目打量,有说有笑,不像平时。朱氏略微讲了讲游园的情况,便手托香腮,作出一副疲惰的样了。天还没黑,就起身回房中睡觉。不长时间,洪大业果然来敲门,朱氏高卧不起,洪大业只得离去。第二晚洪大业又来叫门,同样吃了闭门羹。天明,洪大业责备朱氏,朱氏说:“我一个人睡惯了,受不了别人的打扰。”日头刚一偏西,洪大业就赖在朱氏房中不走。天黑,二人灭烛上床,极尽欢爱,犹如新婚。又约下夜再相会,朱氏觉得不能太频繁,和洪大业约定三天相会一次。
         大约过了半月,朱氏又去见恒娘,恒娘关上房门对她说:“从此后你丈夫只会喜欢你一个人了。但你虽然很美,却不妖媚。以你这样的姿色,再媚一点能胜过西施,更何况还不如西施的人呢!”于是让朱氏飞了个媚眼,恒娘纠正说:“不对,毛病出在眼眶上。”让朱氏笑了一下,又说:“不对,毛病在左腮上,”于是恒娘自己秋波送情,又嫣然媚笑,让朱氏模仿。朱氏一连学了几十次,才大致模仿得和恒娘一样。恒娘说:“你可以回去了,照着镜子仔细演习。我的方法就是这些了。至于床上功夫,关键在随机应变,投其所好,这不是言词所能表达的。”朱氏回去,完全按照恒娘教的去做,洪大业果然被迷得神魂颠倒,唯恐遭到朱氏拒绝,每天天不黑,便和朱氏调笑,不离开朱氏的房子半步,赶也赶不走。朱氏却更加善待宝带,每次在卧室中饮宴,都招呼宝带同榻而坐。但洪大业却觉得宝带越来越丑陋,越来越看不顺眼,经常是酒还没喝完,就让宝带走开。朱氏把丈夫骗到宝带房中,再锁上门,洪大业也是一夜不理宝带。从此后,宝带开始恨洪大业,常常对人怨骂,洪大业听说后更讨厌她,渐渐地就打骂起宝带来。宝带羞愤不堪,索性破罐子破摔,整天拖着双破鞋。头发乱蓬蓬的像柴草一样,再不成人了!
         一天,恒娘问朱氏:“我的法术怎么样?”朱氏说:“妙倒是很妙,但弟子我却解不透其中奥妙。先是要放纵男人,这是为什么?”恒娘道:“你没听说过吗,人都是喜新厌旧,重难轻易?男人宠爱小妾,不一定是因为她生得美,而是刚娶进门觉得新鲜,又难得同床一次,就更增加了这种新鲜感。现在放纵他,让他尽情享受,山珍海味也有吃厌的时候,更何况还是野菜羹呢?”朱氏又问:“先毁了盛妆,又再盛妆炫耀,这又是为什么?”恒娘回答:“让他不注意你一段时间,乍见之下,则如久别重逢;忽然又见你艳妆浓抹,就像刚娶的新妇,这好比穷人突然得到肉食美味,那么再看看粗米就难以下咽了。但又不马上满足他,让他觉得那个已陈旧而我新鲜;那个容易得到而我难以得到。这就是你变妻为妾的办法了。”朱氏十分喜欢,和恒娘结成闺中密友。
         过了几年,恒娘忽然对朱氏说:“我们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一样,应当不对你隐瞒我的生平。过去我一直想跟你说,是怕你疑虑。现在马上要分别了,我也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实是狐狸,幼年时被继母卖到京都中。我丈夫对我很好,所以不忍心和他立即决别,留恋至于今天。明天我父亲仙逝,我回去省亲,再不会回来了。”朱氏听说,拉着恒娘的手唏嘘落泪。第二天一早去看恒娘,见狄氏全家惊慌,原来恒娘突然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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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聊斋志异之侠女》原文及译文

 《聊斋志异之侠女》原文及译文
                         引导语:《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聊斋志异之侠女》原文及译文,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原文: 
         顾生,金陵人[1]。博于材艺,而家綦贫。又以母老,不忍离膝下,惟日为人书画,受贽以自给。行年二十有五,伉俪犹虚[2]。对户旧有空第,一老妪及少女税居其中。以其家无男子,故未问其谁何。一日,偶自外入,见女郎自母房中出,年约十八九,秀曼都雅[3],世罕其匹,见生甚避,而意凛如也[4]。生入问母。母曰:“是对户女郎,就吾乞刀尺[5]。适言其家亦止一母。此女不似贫家产。问其何为不字,则以母老为辞。明日当往拜其母,便风以意[6];倘所望不奢,儿可代养其母。”明日造其室,其母一聋媪耳。视其室,并无隔宿粮。问所业,则仰女十指[7]。徐以同食之谋试之,媪意似纳,而转商其女;女默然,意殊不乐。母乃归。详其状而疑之曰:“女子得非嫌吾贫乎?为人不言亦不笑,艳如桃李,而冷如霜雪,奇人也!”母子猜叹而罢。
         一日,生坐斋头,有少年来求画。姿容甚美,意颇儇佻[8]。诘所自,以“邻村”对。嗣后三两日辄一至。稍稍稔熟,渐以嘲谑;生狎抱之,亦不甚拒,遂私焉。由此往来昵甚。会女郎过,少年目送之,问为谁。对以“邻女”。少年曰:“艳丽如此,神情何可畏?”少间,生入内。母曰:“适女子来乞米,云不举火者经日矣。此女至孝,贫极可悯,宜少周恤之。”生从母言,负斗米款门,达母意。女受之,亦不申谢。日尝至生家,见母作衣履,便代缝纫;出入堂中,操作如妇。生益德之。每获馈饵,必分给其母,女亦略不置齿颊[9]。母适疽生隐处,宵旦号啕。女时就榻省视,为之
         洗创敷药,日三四作。母意甚不自安,而女不厌其秽。母曰:“唉!安得新妇如儿,而奉老身以死也[10]!”言讫,悲哽。女慰之曰:“郎子大孝,胜我寡母孤女什百矣。”母曰:“床头蹀躞之役[11],岂孝子所能为者?且身已向暮,旦夕犯雾露[12],深以祧续为忧耳。”言间,生入。母泣曰:“亏娘子良多,汝无忘报德。”生伏拜之。女曰:“君敬我母,我勿谢也;君何谢焉?”于是益敬爱之。然其举止生硬[13],毫不可干。
         一日,女出门,生目注之。女忽回首,嫣然而笑。生喜出意外,趋而从诸其家。挑之,亦不拒,欣然交欢。已,戒生曰:“事可一而不可再!”生不应而归。明日,又约之。女厉色不顾而去。日频来,时相遇,并不假以词色[14]。少游戏之,则冷语冰人。忽于空处问生:“日来少年谁也?”生告之。女曰:“彼举止态状,无礼于妾频矣。以君之狎昵[15],故置之。请更寄语:再复尔,是不欲生也已!”生至夕,以告少年,且曰:“子必慎之,是不可犯!”少年曰:“既不可犯,君何私犯之?”生白其无。曰:“如其无,则猥亵之语,何以达君听哉?”生不能答。少年曰:“亦烦寄告:假惺惺勿作态[16];不然,我将遍播扬。”生甚怒之,情见于色,少年乃去。一夕,方独坐,女忽至,笑曰:“我与君情缘未断,宁非天数。”生狂喜而抱于怀。闻履声籍籍[17],两人惊起,则少年推扉入矣。生惊问:“子胡为者?”笑曰:“我来观贞洁人耳。”顾女曰:“今日不怪人耶?”女眉竖颊红,默不一语。急翻上衣,露一革囊,应手而出,则尺许晶莹匕首也。少年见之,骇而却走。追出户外,四顾渺然。女以匕首望空抛掷,戛然有声,灿若长虹,俄一物堕地作响。生急烛之,则一白狐,身首异处矣。大骇。女曰:“此君之娈童也[18]。我固恕之,奈渠定不欲生何!”收刃入囊。生曳令入。曰:“适妖物败意,请来宵。”出门径去。次夕,女果至,遂共绸缪诘其术,女曰:“此非君所知。宜须慎秘,泄恐不为君福。”又订以
         嫁娶,曰:“枕席焉[19],提汲焉[20],非妇伊何也?业夫妇矣,何必复言嫁娶乎?”生曰:“将勿憎吾贫耶?”曰:“君固贫,妾富耶?今宵之聚,正以怜君贫耳。”临别嘱曰:“苟且之行[21],不可以屡。当来,我自来;不当来,相强无益。”后相值,每欲引与私语,女辄走避。然衣绽炊薪,悉为纪理,不啻妇也。
         积数月,其母死,生竭力葬之。女由是独居。生意孤寝可乱,逾垣入,隔窗频呼,迄不应。视其门,则空室扁焉。窃疑女有他约。夜复往,亦如之。遂留佩玉于窗间而去之。越日,相遇于母所。既出,而尾其后曰:“君疑妾耶?人各有心,不可以告人。今欲使君无疑,乌得可?然一事烦急为谋。”问之,曰:“妾体孕已八月矣,恐旦晚临盆[22]。 ‘妾身未分明’[23],能为君生之,不能为君育之。可密告母,觅乳媪,伪为讨螟蛉者[24],勿言妾也。”生诺,以告母。母笑曰:“异哉此女!聘之不可,而顾私于我儿。”喜从其谋以待之。又月余,女数日不至。母疑之,往探其门,萧萧闭寂。叩良久,女始蓬头垢面自内出。启而入之,则复阖之。入其室,则呱呱者在床上矣[25]。母惊问:“诞几时矣?”答云:“三日。”捉绷席而视之[26],则男也,且丰颐而广额[27]。喜曰:“儿已为老身育孙子,伶仃一身,将焉所托?”女曰:“区区隐衷,不敢掬示老母。俟夜无人,可即抱儿去。”母归与子言,窃共异之。夜往抱子归。
         更数夕,夜将半,女忽款门入,手提革囊,笑曰:“我大事已了,请从此别。”急询其故,曰:“养母之德,刻刻不去诸怀。向云‘可一而不可再,者,以相报不在床第也[28]。为君贫不能婚,将为君延一线之续。本期一索而得[29],不意信水复来[30],遂至破戒而再。今君德既酬,妾志亦遂,无憾矣。”问:“囊中何物?”曰:“仇人头耳。”检而窥之,须发交而血模糊。骇绝,复致研诘。曰:“向不与君言者,以机事不密,惧有宣泄。今事已成,不妨相告:妾浙人。父官司马[31],陷于仇,彼籍吾家[32]。妾负老母出,隐姓名,埋头项[33],已三年矣。所以不即报者,徒以有母在;母去,又一块肉累腹中,因而迟之又久。曩夜出非他,道路门户未稔,恐有讹误耳。”言已,出门。又嘱曰:“所生儿,善视之。君福薄无寿,此儿可光门闾。夜深不得惊老母,我去矣!”方凄然欲询所之,女一闪如电,瞥尔间遂不复见[34]。生叹惋木立,若丧魂魄。明以告母,相为叹异而已。后三年,生果卒。子十八举进士,犹奉祖母以终老云。
         异史氏曰:“人必窒有侠女,而后可以畜娈童也[35]。不然,尔爱其艾,彼爱尔娄猪矣[36]!”
          注释: 
         [1]金陵:今江苏南京市。战国时楚置为金陵邑,故名。
         [2]伉俪 (kàng lì亢历):配偶,此指妻子。伉,相当。俪,并也。古以成对的鹿皮,为定婚用物,见《仪礼·士昏礼》。
         [3]秀曼都雅:秀丽美雅。曼,美,长。都,美。
         [4]凛如:犹凛然,严肃可畏的样子。
         [5]乞刀尺:借剪刀和尺子。乞,借、讨。
         [6]风:同“讽”,从侧面示意。
         [7]仰女十指:依靠女郎针黹(缝纫、刺绣)为生。唐秦韬玉《贫女》诗:“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十指,双手。
         [8]儇 (xuān轩)佻:轻佻;轻薄浮滑。
         [9]略不置齿颊:意谓不作感谢之言。齿颊,犹言口舌、言语。
         [10]老身:旧时老妇自称。
         [11]床头蹀躞 (dié xiè迭泄):指床前侍奉其母的杂役。蹀躞,小步走路的样子。
         [12]犯雾露:外感致病;此指罹病而死,《史记·淮南厉王长传》:“逢雾露病死。”雾露,指风寒。
         [13]生硬:不柔和。硬,据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哽”。
         [14]假以词色:给以表示友好的话语和脸色。假,给予。
         [15]狎:据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暇”。
         [16]假惺惺:装假。此指假装正经的人,是对侠女的蔑称。
         [17]籍籍:形容声响纷乱。
         [18]娈 (luǎn峦)童:旧时被当女性玩弄的男童。娈,美好。
         [19]枕席:喻男女同居。
         [20]提汲:从井中提水,喻操持家务。
         [21]苟且之行:此指男女私会。
         [22]临盆:分娩。
         [23]妾身未分明:我的身份尚未明确;此指侠女与顾生没有公开的夫妇名份。杜甫《新婚别》:“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妾,古代妇女自称的谦词。
         [24]螟蛉 (míng íngl名伶):养子。《诗·小雅·小宛》:“螟蛉有子,蜾赢负之。教诲尔子,式彀似之。”后因称义子为“螟蛉”。螟蛉,是一种飞蛾的幼虫,蜾赢捕来喂养自己的幼虫,古人错认为蜾蠃以螟蛉为养子。
         [25]呱呱 (gū ūg咕咕)者:指婴儿。呱呱,婴儿的哭声。
         [26]捉绷席:指抱起婴儿。捉,抱持。绷席,犹言“襁褓”。
         [27]丰颐而广额:下巴丰满,上额广阔;指面庞方圆。
         [28]床第 (zǐ子):犹“枕席”。
         [29]一索而得:《易·说卦》:“震一索而得男。”索,求索。此谓初次欢会,即可孕胎。
         [30]信水:月经。
         [31]司马:官名。明清时称府同知为“司马”。详《陆判》注。[32]籍吾家:抄没我家财产。籍,没收、登记。
         [33]埋头项:隐藏不敢露面。
         [34]瞥尔间:转眼间。尔,语末助词。
         [35]畜:养。
         [36]“尔爱”二句:你爱他这个公猪,他就爱你的那个母猪了。意指你爱娈童,娈童就要爱你的妻室。艾豭、娄猪之喻,语出《左传·定公十四年》:“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
          译文: 
         金陵地方有个姓顾的书生,多才多艺,可是家里很穷。因为母亲年老,顾生不忍外出,只靠每天卖字卖画,挣几个钱维持生活。顾生都快25岁了,可是还没娶上媳妇。顾家的对门本是一座空房子,一个老太太领个大姑娘租下来住进去了。因为那家没有男人,所以顾生与她们没有来往。一天,顾生从外面回来,迎头碰见一个姑娘从他妈妈的屋中走出来,年纪十八九岁,长得秀丽文静,世上少有,看见顾生也没回避,可是表情很严肃。顾生进屋问妈妈,妈妈说:“那是对门的姑娘,来咱家借剪刀、尺子。刚才她说家里只有一个老妈妈。娘看这个姑娘不像是穷人家的。娘问她咋不嫁人,她说母亲年纪大了,需要她侍候。赶明儿个,娘过去看看她妈,探探口气,如果不要很多彩礼,咱养活她们。"
         第2天,顾老太太到对面人家串门去了,姑娘的妈妈是个聋老太太。看看屋中,连隔夜的米都没有。过日子全指望姑娘给人家做针线活。坐一会之后,顾老太太慢慢地说出了来意,娶她姑娘作儿媳妇,顾家负责养活老太太。看样子老太太没啥不愿意的,只是还要同女儿商量商量。可是女儿默默不发一言,好像不大乐意。于是顾老太太也就告辞回家了。回家后对儿子把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那个姑娘大概是嫌咱们家穷吧?那个姑娘见人不言也不笑,艳如桃李,冷若霜雪,真是个奇怪的人。”顾家母子猜了一阵,叹息一回,也就罢了。
         一天,顾生在房门口坐着卖画,有个小伙子来买画,人长得很漂亮,很精明。顾生问他从哪里来,他说是邻村的。嗣后,隔两三天就来一趟。渐渐熟悉了,两人经常说笑闹着玩。一次顾生把他搂在怀里,那小伙子也不挣脱。此后,两人交往得更腻了。一次,小伙子在顾家碰上对门那个姑娘。问顾生这个姑娘是谁,顾生回答说是邻居的女儿。小伙子说:“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态度却那么严肃,令人害怕呢?”过了一会儿,顾生到妈妈房里去,顾母说:“刚才对门姑娘来借点米,说是一天多揭不开锅盖了。这个姑娘挺孝顺,穷得可怜,咱们应该帮助帮助她。”顾生听母亲的话,背了一斗米送到对门去了,并把母亲的意思同姑娘说了一遍。姑娘留下了米,也没有道谢。姑娘每逢到顾家,看见老太太作针线活,便拿过来替顾母缝纫;屋里屋外的杂活也给干,就像儿媳妇一样。顾生很是感激,每当有人赠送一些好吃的,顾生便分一些送给姑娘的妈妈吃。姑娘对此也不说什么。
         一次,顾母下体长了一块疮,疼痛难熬,日里夜里不停地叫唤。姑娘到床边问候,并给老太太擦洗上药,每天三四次。顾母心里很过意不去,可是姑娘却一点也不嫌脏。顾母说:“唉,怎样才能娶个像你这样的儿媳妇,侍候我到死呢!”说罢,难过得掉下了眼泪。姑娘安慰顾母说:“您的儿子是个大孝子,比我们家孤女寡母的强过一百倍。”顾母说:“像床边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能是孝子的活吗?况且我一天比一天老了,一旦有个好歹,连个孙儿孙女都没有,我真发愁啊。”正说话间,顾生进屋来了!顾母哭泣着说:“欠大姑娘的情太多了,你可不能忘了报答人家呀。”顾生恭恭敬敬地给姑娘行了个礼。姑娘说:“您关心我的妈妈,我并没有道谢;我侍候您的母亲,又何必谢呢?”顾生对姑娘更敬爱了。然而,姑娘的态度仍很严肃,顾生丝毫也不敢触犯她。
         一天,姑娘回家。顾生两眼从后面盯着姑娘看个不停。姑娘忽然回过头来,对顾生很妩媚地笑了一笑。顾生喜出望外,连忙紧跟着姑娘到她家去了。对她挑逗,她也并没拒绝,两人高高兴兴地交欢了。之后,姑娘告诫顾生:“事可一而不可再。”顾生没答碴儿,回家了。第二天,顾生又约会姑娘。姑娘板着而孔,一眼也不看他,就走了。 姑娘经常到顾家来,不时与顾生见面。总是一本正经的。顾生稍微说句亲热的话,姑娘都冷冰冰地给顶了回去。一天,姑娘忽然在没人的地方问顾生:“经常来串门的小伙子是谁?” 顾生如实回答了她。姑娘说:“他的举止动作,对我太无礼了。因为是你的相好的,所以我一直没有计较。请你转告他,再要是那样无礼,他可别想活了!”晚上,顾生把邻女这番话告诉了小伙子,并说:“你可老实点,那个姑娘不好惹。”小伙子说:“她既然不好惹,你怎么偷偷地把她惹了?”顾生忙矢口否认。小伙子说:“既然你俩清白无事,那些话又是怎么到你耳朵里的'呢?”顾生被问住了。小伙子说:“我也请你转告她,别假惺惺地装相,否则,我将把你们那件事四处张扬出去。”顾生一听,很生气,小伙子于是告辞走了。
         一天傍晚,顾生正在屋中独坐,姑娘忽然来了,笑着说:“我同你的缘分没断,岂不是天数么。”顾生听后,高兴得发了狂一般,将姑娘紧紧地拥抱在怀里。猛然间,听到刷刷的脚步声,顾生和姑娘都吓了一跳,刚站起身,只见那个小伙子推开门进来了。顾生惊问道:“你来干什么?”小伙子笑着说:“我来看看那个贞洁的人啊。”瞅着姑娘又说道:“今天不怪人吧?”姑娘气得满脸通红,眼眉都立起来了,默默地不发一言。只见她急忙翻开上衣,露出了一个小皮口袋。顺手抽出一把一尺来长的铮亮的匕首。小伙子一看,吓得回头就跑。姑娘追出房门,周围一看,悄无人迹。邻女将匕首往空中一掷,唰的一声,光闪闪像一道长虹,立刻,一件东西从空中就掉了下来。顾生拿过灯来一照,原来是一只白色的狐狸,脑袋和身子分家了。顾生吓了一大跳。邻女说:“这个就是你的那个相好的。我本来饶了他,可是他偏偏不愿活,我又有什么法子。”说着,把匕首又放回小皮口袋里了。顾生拽着她,让她进屋,她说:“刚才让妖精破坏了兴致,请等明晚上吧。”说罢,出门径自走了。
         第二天晚上,邻女果然又来了。顾生同她又欢会了一次。顾生问她有什么法术,她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要保守秘密,泄露出去恐怕给你惹祸。”顾生又同她商量婚期,她说:“我们在一起也同床共枕了,提水烧饭这些家务活我也做了,我这还不算是媳妇么?咱们业已是夫妻了,又何必谈什么婚期呢?”顾生说:“难道你是嫌我穷吗?”姑娘说:“你是穷,可我就富么?今晚上与你欢聚,正是因为可怜你穷啊。”临别的时候,叮嘱顾生道:“咱们这种苟且的行为,不应该经常有。应当来的时候,我自会来;不应当来,你强迫我也没用。”以后,顾生每逢与她见面的时候,总想到一边说几句体已话,可是姑娘每次都躲开了。然而,缝衣做饭等家务,一一照常料理,一点也不亚于媳妇。
         数月之后,姑娘的母亲死了。顾生一手给办完了丧事。姑娘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顾生以为她孤单单的,可以好接近了。一天,跳墙到了她家,隔着窗户连声地招呼她,一点回声也没有。看看门,只见上了锁。顾生怀疑姑娘同别人还有约会。所以不在家。夜里,顾生又去了一趟,还像白天一样。顾生解下腰上的佩玉,放在窗子上就走了。
         第2天,顾生在妈妈的屋里同姑娘见面了。顾生一出屋,姑娘跟着也出来了,同顾生说:“你怀疑我了吗?每人都各有心事,不愿告诉别人。现在我想不让你有怀疑,又怎么行呢?但是有件事情急需你给出个主意。”顾生问是什么事,邻女答道:“我已怀孕8个月了,恐怕早晚就要生产了。我的身份不清楚,我只能给你生个孩子,却不能给你抚养孩子。你可以悄悄地告诉妈妈,雇一个奶妈子,对外边就说你要了个孩子。不要提到我。”顾生应允了,并告诉了妈妈。顾母笑着说;“这个丫头真奇怪!明媒正娶不干,暗中却愿意跟我儿于。”于是高高兴兴地按姑娘的计划布置好了。
         过了一个多月,姑娘一连好几天不过来了。顾母不放心,就到对门去了,一看大门关得严严的,院里静悄悄没点声音。顾母敲了半天门,姑娘才蓬头垢面地从屋里出来。开了门,让进顾母,又把门关上了。顾母进屋一看,床上有一个小孩。顾母惊问道:“生下几天了?”姑娘答道:“3天了。”顾母解开襁褓一看,还是个小男孩,长的方头大脸的。顾母高高兴兴地说:“孩子,你给我老婆子生了个孙子,可你孤单单的,依靠谁呀?”姑娘说:“我有些心事,不敢向妈妈您讲出来。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您把孙子抱家去吧。”顾母回家后同儿子一五一十都说了,娘儿俩都感到很奇怪。顾生乘夜过去将儿子抱了回来。
         几天过去了。一天。将近半夜的时候,姑娘忽然敲门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皮口袋,进屋笑着对顾生说:“我的大事已经办完了,特来向你告别。”顾生急忙询问原委,姑娘说:“你关心、扶养我老母亲的情义,一刻我也没有忘记。过去我对你说‘可一而不可再’,是因为我觉得报答你的情义不在于床上。因为你家贫,娶不起媳妇,我是为了给你延续后代。本来想,一次就能有小孩,不成想,一词之后并没怀孕,所以不得已又确了一次。今天,我总算报答了你的情义。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再也也不感到遗憾了。”顾生问:“口袋里装的什么?”姑娘说:“仇人的脑袋。”顾生打开一看,只见头发,胡子搅在了一起,血肉模糊。这一看,几乎将顾生吓死。反复询问,姑娘才说:“一向不同你讲的缘故,就是怕因事情不保密,走漏了消息。今天事情已办完了,不妨告诉你。我的爸爸是司马,被仇人陷害,我们家也被抄了。我背着老母逃了出来,隐姓埋名,不敢出头露面,到如今整整3个年头了。之所以不马上报仇,只是因为有老母在;妈妈死后,我又怀了孩子,因而又耽搁下来了。前几天夜里我出去不是干别的,是去探探仇人家的门户,道路;不熟悉,怕搞错了。”说罢,出门去了。在门外,又回过头来对顾生说:“我生的那个孩子,你要好好照顾他。你的福气小。寿命短。这个孩子将来有出息,能光宗耀祖。夜深了,不去惊动老妈妈了,我走了!”顾生很难过,正要问问她到哪里去。只见姑娘一闪身,像闪电一般,转眼之间就不见了。顾生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丢了魂似的,不胜惋惜,惆怅。天明后,告诉了妈妈,母子二人唯有相对惊叹而已。
         3年以后,顾生果然死了。他的儿子18岁时中了进士,孝敬祖母,养老送终。
         异史氏说:“一个人必须家中有像侠女那样的老婆,然后才可以养男妾。不然的话,你爱他爱得像公猪发情似的,他就会爱你的老婆,把你老婆当母猪了!"
    ;

《聊斋志异之侠女》原文及译文

6. 聊斋志异全集译文

  妖怪的思维
  小倩一行,老妖眼睛一亮,随即又看清燕赤霞和白云师徒,老妖暗暗咒骂了一句,知道姥姥出事了,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被一根树枝轻轻的挂住了。

  “老黑,怎么原神出窍了?”姥姥悄声叫着老妖。

  “专程前来找你。”黑山老妖惊喜过望。

  两个妖怪嘀咕半天,姥姥一口答应,“好,我助你原神回体,你帮我对付燕赤霞、白云。”

  “同意。”黑山老妖潇洒地拂拂长发。

  姥姥变回原形,媚笑着伸出手去摸老妖的脸,“爱死你这姿势。”

  原神晃了晃,轻轻躲开了,“小倩呢,背叛你了?”

  “哼!不提则罢,一提就生气……”姥姥黑了脸。

  “早叫你把她给我,你偏不……”黑山老妖沉下脸。

  ……

  两个妖怪一路上各怀心事,来到了山脚,远远的听见了一声震撼山林的惨叫,黑山老妖变了脸色,和姥姥一起赶到声音发出的地点,完了!正是刚才自己原神出窍时所在的小河。

  “我的躯体不见了?!”黑山老妖在小河上空左寻右找,愤恨欲死。

  姥姥咯咯地娇笑起来,身躯摇曳着仿若风中之弱柳。

  “笑什么?”黑山老妖心情恶劣,极想发泄。

  “你过来,我告诉你。”姥姥招着手。

  原神毫无戒备的飞到姥姥身旁,阴沉着脸,“有什么快说?”

  “我有一个好办法帮你找回躯体,就是……就是……”从姥姥的身体里悄悄冒出不少树枝轻轻搭在老妖原神上。

  “说啊!”黑山老妖不耐烦起来。

  “就是把你的原神给我……”姥姥起了杀意,眼神变得阴森可怖,勾住老妖的原神,张嘴猛吸。

  “好你个老妖精,落井下石!”原神猛一低头,齐腰的银发被姥姥吸进嘴里,原神顺势一脚踹在姥姥肚子上,怪头咆哮起来,伸出嘴啮向黑山老妖,原神抗拒着左右挣扎,精魂所化的衣物‘出溜’一下被姥姥吸进嘴里,老妖赤体逃向了空中。

  “我扑你阿母啊!”老妖怒极,破口大骂。

  姥姥不已为然地笑笑,“老黑,你的躯体不见了,原神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送给我增加法力。”

  “我呸!”原神愤愤地吐着唾沫,察觉自己身无寸缕,又试探着摸摸头顶,发出一声惨叫,头光光的像块卵石,珍爱的满头银丝此时变得一根不剩。

  “唔……”姥姥望着老妖的身体,摇着头,啧着嘴巴。

  “恶心!恶心!”老妖夹起了双腿。

  “老黑……”姥姥嘴里呼唤着,“原神我要……”

  “我……呸!树妖!你我之仇不共戴天!”黑山老妖此刻恨姥姥远远胜过了恨燕赤霞。

  “你以为不给,我就不敢强拿?”姥姥变了脸色,浑身上下飞出无数树枝,箭一般地射向空中的原神。

  “你等着……”原神愤愤然乘着风飘向远处,“我会回来找你报仇!”老远还传来了黑山老妖极不甘心的叫声。

  ……

  ※※※

  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宁采臣终于领悟到黑白无常送给自己的囫囵人情究竟是什么了,变条蛇怕什么?只要是为了救小倩,又不是要永远当一条蛇,宁采臣安慰着自己,心情变得好多了。

  草在身下自动的分开两路,宁采臣不习惯蛇对周围世界的感知,也不敢认真体会自己究竟是怎样行走的,爬着、爬着,对直朝着一棵树撞去。

  “喂!看路!看路!”

  坐在他头顶的人讨厌紧张起来,宁采臣紧急扭转脖子,避开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人讨厌松了口气,告诫宁采臣,“今后走路要当心。”

  “我是在……走路吗?”宁采臣翻翻眼珠。

  “那歇一会儿吧。”人讨厌能理解宁采臣的心情。

  “嗯。”宁采臣将身体盘成一圈,头懒洋洋地枕在肚子上。

  人讨厌爬上一块大石头上向宁采臣解释了袈裟为什么在自己的身上,以及和黑山老妖之间的恩怨。

  “这件袈裟是白云祖师的宝贝,名字叫混元降魔袈裟,为什么不干脆就炸开老妖的肚子?”宁采臣问。

  “我不知道,大概是没念咒语吧。”人讨厌有些沮丧,“我冒险披上袈裟,身体就越缩越小,现在只不过是一只会说话的小老鼠而已。”人讨厌回忆起从前的好时光。

  “我比你惨,稀里糊涂地死了又糊里糊涂地变成一条蛇。”宁采臣简略的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够劲儿!够刺激!”人讨厌兴奋地跳起来,“我帮助你。”

  “怎么帮?”

  “想想看,三样东西里面,角长在你自己头上,到时候就咔嚓……”人讨厌做了个劈东西的手势,接着说,“树妖就在兰若寺,只剩下一个雪蛛,你有燕赤霞帮忙,还不都是手到擒来?”人讨厌计划得相当简单而且容易。

  “以后就可以永远快乐开心地和小倩在一起了!”人讨厌啧着嘴羡慕极了。

  一席话激起宁采臣满腔豪情,啮牙裂嘴地道:“不必燕大哥帮忙,先找雪蛛,让它哭还不容易?兴许吓都把它吓哭。”宁采臣开始学习用妖怪的思维去考虑问题。

  “其实也挺麻烦的!”人讨厌左爪搭在下巴上,右爪撑住肘,陷入思考中,“你可以这样……”人讨厌提出作为正宗妖怪的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思路,“干脆等到变成蛟龙以后带着小倩远走深山大泽,大可不必理会阴间二差,根本没人敢来惹你。”

  宁采臣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当人,再说小倩不认识我怎么办?”

  “你可以解释。”

  宁采臣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小倩是死脑筋。”

  “哟!……你好像很了解她嘛,你们认识才多久?”人讨厌想起上次偷看宁采臣被小倩扇耳光的事。

  “这是我和小倩之间的秘密。”宁采臣心里甜滋滋地,尾巴拍打着地面,扑扑作响。

  “我告诉你,女人总是很麻烦的。”人讨厌伸出一根手指,告诫宁采臣。

  “哟!……听你的口气像是谈过很多次恋爱嘛。”宁采臣吐着信子。

  “这也是我的秘……密。”人讨厌翘起了小尾巴。

  ……

  树林里出现许多野兽垫着脚弓蹑手蹑脚走路的声音,人讨厌竖起耳朵,紧张了起来, “是谁?快出来!”

  “什么?”宁采臣摆着头东张西望。

  从树林里直立着走出许多小妖怪,有甩着红红舌头的狼、长着两根可怕獠牙的野猪、蹶着屁股的猴子、憨态可鞠的大熊猫、长耳朵红眼睛的小兔子……

  妖怪们团团围住宁采臣和人讨厌。

  “兄弟们……”人讨厌跳上宁采臣的头,大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只黑老鸹拍打着翅膀,呱啊呱地说起了人话,“我躲在树上偷听到了,他不是大王!”

  “唔……”众妖怪们齐齐从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吼声。

  “他是燕赤霞的朋友,他是人!”黑老鸹继续嚷道。

  宁采臣害怕了,把头伸进身体里藏了起来。

  “谁说他不是大王?谁说他不是大王?”人讨厌急了,跳下地捡起一块石头扔向老鸹,“想造反啊?!”

  黑老鸹掉下了几根羽毛,委屈的呱呱大叫,飞上了树梢。

  众妖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推选出猴子作代表讲话,猴子眨着小眼,用爪子在脸上挠了挠,清了清嗓子,一口气说道:“黑山老妖自己要变成蛟龙飞上天就不顾兄弟们死活拿兄弟们当它的食物老虎乖乖被它一口吃了狗熊苯苯被它一口吃了野猪肥肥被它一口吃了水牛小小红孩儿被它一口吃了……”

  大熊猫怯怯地插了句嘴,“还好我跑得快,不然也被吃了。”

  “呲……”猴子不耐烦有人插嘴,凶狠地对大熊猫扮了个鬼脸。

  这一边,野猪又抹着眼泪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肥肥的兄弟还是什么的……

  “还有……”猴子挺起胸想继续汇报。

  宁采臣听出点门道来了,昂起了头,打断了猴子念经似地发言,“这么说你们都是老妖的受害者嘛,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吗?”

  众妖怪齐齐跪下,“请你当我们的大王。”

  “哦……不行!不行!”宁采臣眯起眼睛猛甩着头,“我不能当你们的大王。”

  大熊猫扁起嘴巴,身体一抽一抽地,看上去马上就要哭了,“你和燕赤霞是朋友,你做了大王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嗯!……”妖怪们齐齐点头。

  “其实……”宁采臣说出自己的看法,“只要你们不吃人,安分守己的当妖怪,燕大哥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的。”

  “那我们吃什么啊?!”不知是哪个喜欢吃人的妖怪嚷了一句。

  “对啊!我们吃什么呀?”一时间闹闹嚷嚷,群妖激愤。

  “听我说,听我说……”宁采臣努力安抚着,声音拖得很长,“我有很多事情要做,要赶着去救人啊!等我想到了一定会回来告诉你们的!”

  人和妖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尖锐了!宁采臣的声音淹没在众妖怪的议论纷纷中了。“有谁知道千年雪蛛在哪儿?”人讨厌帮宁采臣吼了一句。

  妖怪们都摇摇头,谁也不知道但是谁也不肯走,要知道,妖怪们可不像人那么讲道理……

  ※※※

  就在宁采臣为自己的脱身犯愁时,黑山老妖也在为自己没有身体而焦头烂额。天亮之前得找到一个躯体,兰若寺里有燕赤霞和白云祖师,姥姥不可能回去,老妖决定冒险去求求小倩,或许她能帮助自己也不说定。

  兰若寺里静悄悄地。老妖的原神轻飘飘地飞进偏殿,殿里很黑,一个小和尚背靠在柱子上打暾,小倩偎在床边,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嘴角挂着笑容,头枕在一个人身上进入梦乡。

  殿内人的呼吸声只有一个,这明燕赤霞和白云祖师都不在,老妖放下了心,飘到小倩身旁,正好有一具躯体,小倩和他是什么关系?老妖猜测着,认真地看了一眼宁采臣的脸,好丑!老妖忍不住想吐,可是看小倩的模样分明梦里还在笑……

  黑山老妖有些嫉妒,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心头……

  原神化成一道黑气钻进宁采臣的躯体。

  命运的绳索是如此有趣,又是如此残酷的将宁采臣和黑山老妖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一人、一妖之间就这样完成了角色互换……

7. 聊斋志异聂小倩原文及翻译

聊斋志异聂小倩原文及翻译:

宁以新居,久不成寐。闻舍北喁喁,如有家口。起伏北壁石窗下,微窥之。见短墙外一小院落,有妇可四十余;又一媪衣绯,插蓬沓,鲐背龙钟,偶语月下。
妇曰:“小倩何久不来?”媪云:“殆好至矣。”妇曰:“将无向姥姥有怨言否?”曰:“不闻,但意似蹙蹙。”
妇曰:“婢子不宜好相识!”言未已,有一十七八女子来,彷佛艳绝。媪笑曰:“背地不言人,我两个正谈道,小妖婢悄来无迹响。幸不訾着短处。”
又曰:“小娘子端好是画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摄魂去。”女曰:“姥姥不相誉,更阿谁道好?”妇人女子又不知何言。

翻译:宁采臣因为在陌生的地方居住,久久难以入睡。他听见北边房里有人窃窃私语,好像住有家眷。他起身趴在北墙石窗下,悄悄看了一眼。
看见短墙外一个小院落里,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还有一个老婆子穿着褪色的红衣服,头上插有银梳,一副驼背衰老的样子,那两人在月下说话。
妇人说:“小倩为什么久久不来?”老婆子说:“差不多快来了。”妇人说:“她没向姥姥发牢骚吗?”老婆子答道:“没听到,但她看上去很忧虑。”妇人说:“小丫头不能当作知己人看待。”

聊斋志异聂小倩原文及翻译

8. 嫦娥原文_翻译及赏析

月宫清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明代·边贡《嫦娥》 嫦娥  月宫清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边贡(1476 ~1532)字庭实,因家居华泉附近,自号华泉子,历城(今山东济南市)人。明代著名诗人、文学家。弘治九年(1496)丙辰科进士,官至太常丞。边贡以诗著称于弘治、正德年间,与李梦阳、何景明、徐祯卿并称“弘治四杰”。后来又加上康海、王九思、王廷相,合称为明代文学“前七子”。  边贡 
 洛水桥边春日斜,碧流轻浅见琼沙。无端陌上狂风急,惊起鸳鸯出浪花。——唐代·刘禹锡《浪淘沙》  浪淘沙 
  洛水桥边春日斜,   碧流轻浅见琼沙。   无端陌上狂风急,   惊起鸳鸯出浪花。彼候人兮,何戈与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其服。维鹈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荟兮蔚兮,南山朝隮。婉兮娈兮,季女斯饥。——先秦·诗经《侯人》  侯人 
  先秦诗经
  彼候人兮,何戈与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
   
  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其服。
  维鹈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
 岩岩钟山首,赫赫炎天路。高明曜云门,远景灼寒素。昂昂累世士,结根在所固。吕望老匹夫,苟为因世故。管仲小囚臣,独能建功祚。人生有何常,但患年岁暮。幸托不肖躯,且当猛虎步。安能苦一身,与世同举厝。由不慎小节,庸夫笑我度。吕望尚不希,夷齐何足慕。——两汉·孔融《杂诗》  杂诗 
  两汉孔融
  展开阅读全文∨ 岩岩钟山首,   赫赫炎天路。   高明曜云门,   远景灼寒素。   昂昂累世士,   结根在所固。   吕望老匹夫,   苟为因世故。   管仲小囚臣,   独能建功祚。   人生有何常,   但患年岁暮。   幸托不肖躯,   且当猛虎步。   安能苦一身,   与世同举厝。   由不慎小节,   庸夫笑我度。   吕望尚不希,   夷齐何足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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