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卷一百八十八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2)

2024-05-14

1. 《旧唐书》卷一百八十八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2)

  博州聊城人王少玄者,父隋末于郡西为乱兵所害。少玄遗腹生,年十余岁,问父所在。其母告之,因哀泣,便欲求尸以葬。时白骨蔽野,无由可辨。或曰:"以子血沾父骨,即渗入焉。"少玄乃刺其体以试之。凡经旬日,竟获父骸以葬。尽体病疮,历年方愈。贞观中,本州闻荐,拜除王府参军。
  
      赵弘智,洛州新安人。后魏车骑大将军肃孙。父玄轨,隋陕州刺史。弘智早丧母,事父以孝闻。学通《三礼》、《史记》、《汉书》。隋大业中,为司隶从事。武德初,大理卿郎楚之应诏举之,授詹事府主簿。又预修《六代史》。
  
      初,与秘书丞令狐德棻、齐王文学袁朗等十数人同修《艺文类聚》,转太子舍人。贞观中,累迁黄门侍郎,兼弘文馆学士。以疾出为莱州刺史。弘智事兄弘安,同于事父,所得俸禄,皆送于兄处。及兄亡,哀毁过礼。事寡嫂甚谨,抚孤侄以慈爱称。稍迁太子右庶子。及宫废,坐除名。寻起为光州刺史。
  
      永徽初,累转陈王师。高宗令弘智于百福殿讲《孝经》,召中书门下三品及弘文馆学士、太学儒者,并预讲筵。弘智演畅微言,备陈五孝。学士等难问相继,弘智酬应如响。高宗怡然曰:"朕颇耽坟籍,至于《孝经》,偏所习睹。然孝之为德,弘益实深,故云'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是知孝道之为大也。"顾谓弘智:"宜略陈此经切要者,以辅不逮。"弘智对曰:"昔者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微臣颛愚,愿以此言奏献。"帝甚悦,赐彩绢二百匹、名马一匹。寻迁国子祭酒,仍为崇贤馆学士。四年卒,年八十二,谥曰宣。有文集二十卷。
  
      陈集原,泷州开阳人也。代为岭表酋长。父龙树,钦州刺史。集原幼有孝行,父才有疾,即终日不食。永徽中,丧父,呕血数升,枕服苫庐,悲感行路。资财田宅及僮仆三十余人,并以让兄弟。则天时,官至左豹韬卫将军。
  
      元让,雍州武功人也。弱冠明经擢第。以母疾,遂不求仕。躬亲药膳,承侍致养,不出闾里者数十余年。及母终,庐于墓侧,蓬发不栉沐,菜食饮水而已。
  
      咸亨中,孝敬监国,下令表其门闾。永淳元年,巡察使奏让孝悌殊异,擢拜太子右内率府长史。后以岁满还乡里。乡人有所争讼,不诣州县,皆就让决焉。圣历中,中宗居春宫,召拜太子司议郎。及谒见,则天谓曰:"卿既能孝于家,必能忠于国。今授此职,须知朕意。宜以孝道辅弼我儿。"寻卒。
  
      裴敬彝,绛州闻喜人也。曾祖子通,隋开皇中太中大夫。母终,庐于墓侧,哭泣无节,目遂丧明。俄有白鸟巢于坟树。子通弟兄八人,复以友悌著名,诏旌表其门,乡人至今称为"义门裴氏"。
  
      敬彝少聪敏,七岁解属文。性又端谨,宗族咸重之,号为"甘露顶"。年十四,侍御史唐临为河北巡察使,敬彝父智周时为内黄令,为部人所讼,敬彝诣临论其冤。临大奇之,因令作词赋。智周事得释,特表荐敬彝,补陈王府典签。智周在官暴卒,敬彝时在长安,忽泣涕不食,谓所亲曰:"大人每有痛处,吾即辄然不安。今日心痛,手足皆废,事在不测,得无戚乎?"遂请急还,倍道言归。果闻父丧,羸毁逾礼。事母复以孝闻。
  
      乾封初,累转监察御史。时母病,有医人许仁则,足疾不能乘马,敬彝每肩舆之以候母焉。及母卒,特诏赠以缣帛,仍官造灵舆。服阕,拜著作郎,兼修国史。仪凤中,自中书舍人历吏部侍郎、左庶子。则天临朝,为酷吏所陷,配流岭南,寻卒。
  
      裴守真,绛州稷山人也。后魏冀州刺史叔业六世孙也。父慎,大业中为淮南郡司户。属郡人杨琳、田瓒据郡作乱,尽杀官吏。以慎素有仁政,相诫不许惊害,仍令人护送慎及妻子还乡。贞观中,官至酂令。
  
      守真早孤,事母至孝。及母终,哀毁骨立,殆不胜丧。复事寡姊及兄甚谨,闺门礼则,士友所推。初举进士,及应八科举,累转乾封尉,属永淳初关中大饥,守真尽以禄俸供姊及诸甥,身及妻子粗粝不充,初无倦色。寻授太常博士。
  
      守真尤善礼仪之学,当时以为称职。高宗时封嵩山,诏礼官议射牲之事,守真奏曰:
  
      据《周礼》及《国语》,郊祀天地,天子自射其牲。汉武唯封太山,令侍中儒者射牲行事。至于余祀,亦无射牲之文。但亲舂射牲,虽是古礼,久从废省。据封禅祀礼曰:未明十五刻,宰人以鸾刀割牲,质明而行事。比鸾驾至时,宰牲总毕,天皇唯奠玉酌献而已。今祀前一日射牲,事即伤早;祀日方始射牲,事又伤晚。若依汉武故事,即非亲射之仪,事不可行。
  
      又《神功破阵乐》、《功成庆善乐》二舞,每奏,上皆立对。守真又议曰:
  
      窃唯二舞肇兴,讴吟攸属,赞九功之茂烈,叶万国之欢心。义均《韶》、《夏》,用兼宾祭,皆祖宗盛德,而子孙享之。详览传记,未有皇王立观之礼。况升中大事,华夷毕集,九服仰垂拱之安,百蛮怀率舞之庆。甄陶化育,莫匪神功,岂于乐舞,别申严敬。臣等详议,奏二舞时,天皇不合起立。
  
      时并从守真议。会高宗不豫,事竟不行。及高宗崩,时无大行凶仪,守真与同时博士韦叔夏、辅抱素等讨论旧事创为之,当时称为得礼之中。
  
      守真天授中为司府丞,则天特令推究诏狱,务存平恕,前后奏免数十家。由是不合旨,出为汴州司录,累转成州刺史。为政不务威刑,甚为人吏所爱。俄转宁州刺史,成州人送出境者数千人。长安中卒。
  
      子子余,事继母以孝闻。举明经,累补鄠县尉。时同列李朝隐、程行谌皆以文法著称,子余独以词学知名。
  
      或问雍州长史陈崇业,子余与朝隐、行谌优劣,崇业曰:"譬如春兰秋菊,俱不可废也。"景龙中,为左台监察御史。时泾、岐二州有隋代蕃户子孙数千家,司农卿赵履温奏,悉没为官户奴婢,仍充赐口,以给贵幸。子余以为官户承恩,始为蕃户,又是子孙,不可抑之为贱,奏劾其事。时履温依附宗楚客等,与子余廷对曲直。子余词色不挠,履温等词屈,从子余奏为定。
  
      开元初,累迁冀州刺史。政存宽惠,人吏称之。又为岐王府长史,加银青光禄大夫。十四年卒,谥曰孝。子余居官清俭,友爱诸兄弟。
  
      兄弟六人,皆有志行。次弟巨卿,卫尉卿;耀卿,别有传。
  
      李日知,郑州荥阳人也。举进士。天授中,累迁司刑丞。时用法严急,日知独宽平,无冤滥。尝免一死囚,少卿胡元礼请断杀之,与日知往复至于数四。元礼怒,曰:"元礼不离刑曹,此囚终无生理。"答曰:"日知不离刑曹,此囚终无死法。"因以两状列上,日知果直。
  
      神龙初,为给事中。日知事母至孝。时母老,尝疾病,日知取急,调侍数日而鬓发变白。寻加朝散大夫。其母未受命妇邑号而卒,将葬发引,吏人赍告身而至,日知于路上即时殒绝,久之乃苏。左右皆哀恸,莫能仰视。巡察使、卫州司马路敬潜将闻其孝悌之迹,使求其状,日知辞让不报。服阕,累迁黄门侍郎。

《旧唐书》卷一百八十八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2)

2. 《旧唐书》卷八十八 列传第三十八(4)

  四年,中宗崩,秘不发丧,韦庶人召诸宰相韦安石、韦巨源、萧至忠、宗楚客、纪处讷、韦温、李峤、韦嗣立、唐休璟、赵彦昭及瑰等十九人入禁中会议。初,遗制遣韦庶人辅少主知政事,授安国相王太尉参谋辅政。中书令宗楚客谓温曰:"今须请皇太后临朝,宜停相王辅政。且皇太后于相王居嫂叔不通问之地,甚难为仪注,理全不可。"瑰独正色拒之,谓楚客等曰:"遗制是先帝意,安可更改!"楚客及韦温大怒,遂削相王辅政而宣行焉。是月,韦氏败,相王即帝位,下诏曰:"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许国公苏瑰,自周旋近密,损益枢机,谋猷有成,匡赞无忌。顷者遗恩顾托,先意昭明,奸回动摇,内外危逼,独申谠议,实挫邪谋。况藩邸僚属,念殷惟旧,无德不报,抑惟令典。可尚书左仆射,余如故。"
  
      景云元年,以老疾转太子少傅。是岁十一月薨,赠司空、荆州大都督,谥曰文贞。瑰临终遗令薄葬,及祖载之日,官给仪仗外,唯有布车一乘,论者称焉。开元二年,下诏曰:"畴庸赏善,百王攸先;追还饰终,千载同德,故尚书左丞相、太子少傅、赠司空、荆州大都督、许国文贞公,瑰履正体道,外方内直,悉心奉上,卑身率礼。协赞帷幄,三朝有盐梅之任;燮谐台衮,九命为社稷之臣。先朝晏驾,衅起宫掖,国擅称制之奸,人怀缀旒之惧。凶威孔炽,宗祀几倾。顾命遗恩,太皇辅政,逆臣刊削,韦氏临朝。遂能首发昌言,侃然正色,列诸视听,暴于朝野。松槚已远,风烈犹存,缅怀诚节,良深耿叹。可赐实封一百户。"四年,诏与徐国公刘幽求配享睿宗庙庭。十七年,加赠司徒。
  
      瑰子颋,少有俊才,一览千言。弱冠举进士,授乌程尉,累迁左台监察御史。长安中,诏颋按覆来俊臣等旧狱,颋皆申明其枉,由此雪冤者甚众。
  
      神龙中,累迁给事中,加修文馆学士,俄拜中书舍人。寻而颋父同中书门下三品,父子同掌枢密,时以为荣。机事填委,文诰皆出颋手。中书令李峤叹曰:"舍人思如涌泉,峤所不及也。"俄迁太常少卿。景云中,瑰薨,诏颋起复为工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颋抗表固辞,辞理恳切,诏许其终制。服阕就职,袭父爵许国公。玄宗谓宰臣曰:"有从工部侍郎得中书侍郎否?"对曰:"任贤用能,非臣等所及。"玄宗曰:"苏颋可中书侍郎,仍供政事食。"明日,加知制诰。有政事食,自颋始也。颋入谢,玄宗曰:"常欲用卿,每有好官阙,即望宰相论及。宰相皆卿之故人,卒无言者,朕为卿叹息。中书侍郎,朕极重惜,自陆象先殁后,朕每思之,无出卿者。"时李乂为紫微侍郎,与颋对掌文诰。他日,上谓颋曰:"前朝有李峤、苏味道,谓之苏、李;今有卿及李乂,亦不让之。卿所制文诰,可录一本封进,题云'臣某撰',朕要留中披览。"其礼遇如此。玄宗欲于靖陵建碑,颋谏曰:"帝王及后,无神道碑,且事不师古,动皆不法。若靖陵独建,陛下祖宗之陵皆须追造。"玄宗从其言而止。
  
      开元四年,迁紫微侍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与侍中宋璟同知政事。璟刚正,多所裁断,颋皆顺从其美;若上前承旨、敷奏及应对,则颋为之助,相得甚悦。璟尝谓人曰:"吾与苏家父子,前后同时为宰相。仆射长厚,诚为国器;若献可替否,罄尽臣节,断割吏事,至公无私,即颋过其父也"。八年,除礼部尚书,罢政事。俄知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事。前司马皇甫恂破库物织新样锦以进,颋一切罢之。或谓颋曰:"公今在远,岂得忤圣意?"颋曰:"明主不以私爱夺至公,岂以远近间易忠臣节也!"竟奏罢之。巂州蛮酋苴院私与吐蕃连谋,将为内寇,颋获其间谍,将士咸请出兵讨之,颋不从,乃作书并间谍以送苴院,苴院惭悔,竟不敢入寇。
  
      十三年,从驾东封,玄宗令颋撰朝觐碑文。俄又知吏部选事。颋性廉俭,所得俸禄,尽推与诸弟,或散之亲族,家无余资。十五年卒,年五十八。初,优赠之制未出,起居舍人韦述上疏曰:"臣伏见贞观、永徽之时,每有公卿大臣薨卒,皆辍朝举哀,所以成终始之恩,厚君臣之义。上有旌贤录旧之德,下有生荣死哀之美,列于史册,以示将来。昔智悼子卒,平公宴乐,杜蒯一言,言始感悟。《春秋》载其盛烈,礼经以为美谈,今古旧事,昭然可睹。臣伏见故礼部尚书苏颋,累叶辅弼,代传忠清。颋又伏事轩陛二十余载,入参谋猷,出总藩牧。诚绩斯著,操履无亏,天不慭遗,奄违圣代。伏愿陛下思帷盖之旧,念股肱之亲,修先朝之盛典,鉴晋平之远迹,为之辍朝举哀,以明同体之义。使殁者荷德于泉壤,存者尽节于周行,凡百卿士,孰不幸甚。臣官忝记事,君举必书,敢申旧典,上黩宸扆,希降恩贷,俯垂详择。"即日于洛城南门举哀,辍朝两日,赠尚书右丞相,谥曰文宪。及葬日,玄宗游咸宜宫,将出猎,闻颋丧出,怆然曰:"苏颋今日葬,吾宁忍娱游。"中路还宫。颋弟诜、冰、乂。
  
      诜,历授右司郎中、给事中、徐州刺史。先是,拜给事中时,颋为中书侍郎,上表让诜所授。玄宗曰:"古来有内举不避亲乎?"颋曰:"晋祁奚是也。"玄宗曰:"若然,则朕用苏诜,何得屡言?近日卿父子犹同在中书,兄弟有何不得?卿言非至公也。"冰,为虞部郎中。乂,为职方郎中。
  
      干,瑰从父兄也。父勖,武德中为秦王府文学馆学士。贞观中,尚南康公主,拜驸马都尉,累选魏王泰府司马。勖既博学有美名,甚为泰所重。因劝泰请开文学馆,引才名之士,撰《括地志》。后历吏部郎、太子左庶子,卒。干少以明经累授徐王府记室参军。徐王好畋猎,干每谏止之。垂拱中,历迁魏州刺史。时河北饥馑,旧吏苛酷,百姓多有逃散。干乃督察奸吏,务劝农桑,由是逃散者皆来复业,称为良牧。召拜右羽林将军,寻迁冬官尚书。酷吏来俊臣素忌嫉之,遂诬奏干在魏州与琅邪王冲私书往复,因系狱鞫讯,干发愤而卒。
  
      瑰四代孙翔,文宗太和四年,释褐文学参军。
  
      史臣曰:韦思谦始以州县,奋于烟霄,持纲不避于权豪,报国能忘于妻子。自强不息,刚毅近仁,信有之矣!高季辅、皇甫公义,可谓知人矣!且福善余庆,不谓无徵,二子构堂,俱列相辅,文皆经济,政尽明能。加以承庆方危,染翰而曾非恐悚;嗣立见用,袭封而罔坠逍遥。无忝父风,宁惭祖德,谥温谥孝,何愧易名?陆元方博学大度,再践钧衡,当则天时,非有忠贞,应无黜责,绥州之任,抑又何惭!观其济海无私,狂风自止,临终焚藁,温树始彰。故知正可以动神明,德可以延家代。象先益高人品,尤著相才,全济有名,孤立无祸。景倩、景融、景献、景裔等咸居清列,得非有后于鲁乎?苏瑰,孔子云:"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又"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当中宗弃代,韦氏夺权,预谋者十有九人,咸生异议,瑰志存大节,独发谠言。其后善恶显彰,黜陟明著。圣人之言,验于斯矣。颋唯公是相,以俭承家,李峤许之涌泉,宋璟称其过父。艰难之际,节操不回,善始令终,先后无愧。
  
      赞曰:善人君子,怀忠秉正。尽富文章,咸推谏诤。岂愧明廷,无惭重柄。子子孙孙,演承余庆。
  
      《旧唐书》 後晋·刘昫等史籍选要

3. 《旧唐书》卷一百八十六下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2)

  明年,温又坐赃七千匹及夺人口马奸秽事发,贬端州高要尉。温至岭外,迁延不进,依于张博济,止于始安郡。八月,遣大理司直蒋沇鞫之。温死于狱中,博济及始安太守罗希奭死于州门。
  
      初,温之贬斥,玄宗在华清宫,谓朝臣曰:"吉温是酷吏子侄,朕被人诳惑,用之至此。屡劝朕起刑狱以作威福,朕不受其言。今去矣,卿等皆可安枕也!"初,开元九年,有王钧为洛阳尉。十八年,有严安之为河南丞。皆性毒虐,笞罚人畏其不死,皆杖讫不放起,须其肿愤,徐乃重杖之,懊血流地,苦楚欲死,钧与安之始眉目喜畅,故人吏慑惧。温则售身权贵,噬螫衣冠,来颇异耳。温九月死始兴。十一月,禄山起兵作乱,人谓与温报仇耳。禄山入洛阳城,即伪位。玄宗幸蜀后,禄山求得温一子,才六七岁,授河南府参军,给与财帛。
  
      初,温之按杨慎矜,侍御史卢铉同其事。铉初为御史,作韦坚判官。及坚为李林甫所嫉,铉以坚款曲发于林甫,冀售其身。及按慎矜,铉先与张瑄同台,情旨素厚,贵取媚于权臣,诬瑄与杨慎矜共解图谶。持之,为驴驹板橛以成其狱。又为王鉷闲厩判官,鉷缘邢縡事朝堂被推,铉证云:"大夫将白帖索厩马五百匹以助逆,我不与之。"鉷死在晷刻,铉忍诬之,众咸怒恨焉。及被贬为庐江长史,在郡忽见瑄为祟,乃云:"端公何得来乞命?不自由。"铉须臾而卒。
  
      罗希奭,本杭州人也,近家洛阳,鸿胪少卿张博济堂外甥。为吏持法深刻。天宝初,右相李林甫引与吉温持狱,又与希奭姻娅,自御史台主簿再迁殿中侍御史。自韦坚、皇甫惟明、李适之、柳勣、裴敦复、李邕、邬元昌、杨慎矜、赵奉璋下狱事,皆与温锻炼,故时称"罗钳吉网",恶其深刻也。八载,除刑部员外,转郎中。十一载,李林甫卒,出为中部、始安二太守,仍充当管经略使。
  
      十四载,以张博济、吉温,韦陟、韦诫奢、李从一、员锡等流贬,皆于始安,希奭或令假摄。右相杨国忠奏遣司直蒋沇往按之,复令张光奇替为始安太守。仍降敕曰:
  
      前始安郡太守、充当管经略使罗希奭,幸此资序,叨居牧守。地列要荒,人多窜殛,尤加委任,冀绝奸讹。翻乃啸结逋逃,群聚不逞,应是流贬,公然安置。或差摄郡县,割剥黎氓;或辍借馆宇,侵扰人吏。不唯轻侮典宪,实亦隳坏纪纲。擢发数愆,岂多其罪,可贬海东郡海康尉、员外置。张博济往托回邪,迹惟凭恃,尝自抵犯,又坐亲姻,前后贬官,岁月颇久,逗留不赴,情状难容。及命按举,仍更潜匿,亡命逭刑,莫斯为甚。并当切害,合峻常刑,宜于所在各决重杖六十。使夫为政之士,克守章程;负罪之人,期于悛革。凡厥在位,宜各悉心。
  
      时员锡、李从一、韦诫奢、吉承恩并决杖,遣司直宇文审往监之。
  
      毛若虚,绛州太平人也。眉毛覆于眼,其性残忍。初为蜀川县尉,使司以推勾见任。天宝末,为武功丞,年已六十余矣。肃宗收两京,除监察御史。审国用不足,上策征剥财货。有润于公者,日有进奉,渐见任用称旨。每推一人,未鞫,即先收其家资,以定赃数。不满望,即摊征乡里近亲。峻其威权,人皆惧死,输纳不差晷刻。
  
      乾元二年,凤翔府七坊押官先行剽劫,州县不能制,因有劫杀事。县尉谢夷甫因众怒,遂搒杀之。其妻诉于李辅国,辅国奏请御史孙莹鞫之。莹不能正其事。又令中丞崔伯阳三司使杂讯之,又不证成其罪。因令若虚推之,遂归罪于夷甫。伯阳与之言,若虚颇不逊。伯阳数让之,若虚驰谒告急。肃宗曰:"卿且出。"对曰:"臣出即死矣。"肃宗潜留若虚帘内,召伯阳至,伯阳颇短若虚。上怒,叱出之。因流贬伯阳同推官十余人,皆于岭外远恶处。宰相李岘以左右于莹等,亦被贬斥。于是若虚威震朝列,公卿慑惧矣!寻擢为御史中丞。上元元年,贬宾化尉而死。
  
      敬羽,宝鼎人也。父昭道,开元初为监察御史。羽貌寝而性便僻,善候人意旨。天宝九载,为康成县尉。安思顺为朔方节度使,引在幕下。及肃宗于灵武即大位,羽寻擢为监察御史。以苛刻征剥求进。及收两京后,转见委任。作大枷,有鹴尾榆,著即闷绝。又卧囚于地,以门关辗其腹,号为"肉飗饦"。掘地为坑,实以棘刺,以败席覆上,领囚临坑讯之,必坠其中,万刺攒之。又捕逐钱货,不减毛若虚。
  
      上元中,擢为御史中丞。太子少傅、宗正卿、郑国公李遵,为宗子通事舍人李若冰告其赃私,诏羽按之。羽延遵,各危坐于小床。羽小瘦,遵丰硕,顷间问即倒,请垂足。羽曰:"尚书下狱是囚,羽礼延坐,何得慢耶!"遵绝倒者数四。请问,羽徐应之,授纸笔,书赃数千贯,奏之。肃宗以勋旧舍之,但停宗正卿。
  
      及嗣薛王珍潜谋不轨,诏羽鞫之。羽召支党罗于廷,索鹴尾榆枷之,布栲讯之具以绕之,信宿成狱。珍坐死,右卫将军窦如玢、试都水使者崔昌等九人并斩,太子洗马赵非熊、陈王府长史陈闳、楚州司马张昴、左武卫兵曹参军焦自荣,前凤翔府郿县主簿李{巳山}、广文馆进士张敻等六人决杀,驸马都尉薛履谦赐自尽,左散骑常侍张镐贬辰州司户。
  
      胡人康谦善贾,资产亿万计。杨国忠为相,授安南都护。至德中,为试鸿胪卿,专知山南东路。驿人嫉之,告其阴通史朝义。谦髭须长三尺过带,按之两宿,鬓发皆秃,膝踝亦栲碎,视之者以为鬼物,非人类也。乞舍其生,以后送状奏杀之,没其资产。
  
      羽与毛若虚在台五六年间,台中囚系不绝。又有裴升、毕曜同为御史,皆酷毒。人之陷刑,当时有毛、敬、裴、毕之称。
  
      裴、毕寻又流黔中。羽,宝应元年贬为道州刺史。寻有诏杀之,羽闻之,衣凶服南奔溪洞,为吏所擒。临刑,袖中执州县官吏犯赃私状数纸,曰:"有人通此状,恨不得推究其事。主州政者,无宜寝也。"
  
      赞曰:王德将衰,政在奸臣。鹰犬搏击,纵之者人。遭其毒螫,可为悲辛。作法为害,延滥不仁。
  
      《旧唐书》 後晋·刘昫等史籍选要

《旧唐书》卷一百八十六下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2)

4. 《旧唐书》卷一百三十五 列传第八十五(2)

  时陆贽秉政,上素所礼重,每于延英极论其诞妄,不可令掌财赋。德宗以为排摈,待延龄益厚。贽上书疏其失曰:
  
      前岁秋首,班宏丧亡,特诏延龄继司邦赋。数日之内,遽炫功能,奏称,"勾获隐欺,计钱二十万贯,请贮别库以为羡余,供御所须,永无匮乏。"陛下欣然信纳,因谓委任得人。既赖盈余之财,稍弘心意之欲,兴作浸广,宣索渐多。延龄务实前言,且希睿旨,不敢告阙,不敢辞难。勾获既是虚言,无以应命;供办皆承严约,苟在及期。遂乃搜求市廛,豪夺入献;追捕夫匠,迫胁就功。以敕索为名,而不酬其直;以和雇为称,而不偿其佣。都城之中,列肆为之昼闭;兴役之所,百工比于幽囚。聚诅连郡,遮诉盈路,持纲者莫敢致诘,巡察者莫敢为言。时有讦而言之,翻谓党邪丑直。天子毂下,嚣声沸腾,四方观瞻,何所取则。伤心于止,敛怨于人,欺天陷君,远近危惧,此其罪之大者也。
  
      总制邦用,度支是司;出纳货财,太府攸职。凡是太府出纳,皆禀度支文符,太府依符以奉行,度支凭案以勘覆,互相关键,用绝奸欺。其出纳之数,则每旬申闻;见在之数,则每月计奏。皆经度支勾覆,又有御史监临,旬旬相承,月月相继。明若指掌,端如贯珠,财货多少,无容隐漏。延龄务行邪谄,公肆诬欺,遂奏云"左藏库司多有失落,近因检阅使置簿书,乃于粪土之中收得十三万两,其匹段杂货又百万有余,皆是文帐脱遗,并同已弃之物。今所收获,即是羡余,悉合移入杂库,以供别敕支用者。"其时特宣进止,并依所奏施行。太府卿韦少华抗疏上陈,殊不引伏,确称"每月申奏,皆是见在数中,请令推寻,足验奸诈。"两司既有论执,理须详办是非,陛下纵其妄欺,不加按问。以在库之物为收获之功,以常赋之财为羡余之费,罔上无畏,示人不惭,此又罪之大者也。
  
      国家府库,出纳有常,延龄险猾售奸,诡谲求媚,遂于左藏之内,分建六库之名,意在别贮赢余,以奉人主私欲。曾不知王者之体,天下为家,国不足则取之于人,人不足则资之于国,在国为官物,在人为私财,何谓赢余,须别收贮?是必巧诈以变移官物,暴法以刻削私财,舍此二途,其将安取?陛下方务崇信,不加检裁,姑务保持,曾无诘责。延龄谓能蔽惑,不复惧思,奸威既沮于四方,憸态复行于内府。由是蹂躏官属,倾倒货财,移东就西,便为课绩,取此适彼,遂号羡余,愚弄朝廷,有同儿戏。
  
      夫理天下者,以义为本,以利为末,以人为本,以财为末,本盛则其末自举,末大则其本必倾。自古及今,德义立而利用不丰,人庶安而财货不给,因以丧邦失位者,未之有也。故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有德必有人,有土必有土,有人必有财。""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盖谓此也。自古及今,德义不立而利用克宣,人庶不安而财货可保,因以兴邦固位者,未之有也。故曰:"财散则人聚,财聚则人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无令侵削兆人,为天子取怨于下也。且陛下初膺宝历,志翦群凶,师旅繁兴,征求浸广,榷算侵剥,下无聊生。是以泾原叛徒,乘人怨咨,白昼犯阙,都邑甿庶,恬然不惊,反与贼众相从,比肩而入宫殿。虽蚩蚩之性,靡所不为,然亦由德泽未浃,而暴令驱之,以至于是也。于时内府之积,尚如丘山,竟资凶渠,以饵贪卒,此则陛下躬睹之矣。是乃失人而聚货,夫何利之有焉!
  
      车驾既幸奏天,逆泚旋肆围逼,一垒之内,万乘所屯,窘如涸流,庶物空匮。尝欲发一健步出觇贼军,其人恳以苦寒为辞,跪奏乞一襦袴,陛下为之求觅不致,竟闵默而遣之。又尝宫壶之中,服用有阙,圣旨方戎事为急,不忍重烦于人,乃剥亲王饰带之金,卖以给直。是时行从将吏,赴难师徒,苍黄奔驰,咸未冬服,渐属凝冱,且无薪蒸,饥冻内攻,矢石外迫。昼则荷戈奋迅,夜则映堞呻吟,凌风飚,冒霜雪,逾四旬而众无携贰,卒能走强贼、全危城者,陛下岂有严刑重赏使之然耶?唯以不厚其身,不藏其货,与众庶同其忧患,与士伍共其有无,乃能使人捐躯命而扞寇仇,馁之不离,冻之不憾,临危而不易其守,见死而不去其君,所谓"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此其效也。
  
      及乎重围既解,诸路稍通,赋税渐臻,贡献继至,乃于行宫外庑之下,别置琼林、大盈之司。未赏功劳,遽私贿玩,甚沮惟新之望,颇携死义之心,于是舆诵兴讥,而军士始怨矣。财聚人散,不其然乎!旋属蟊贼内兴,翠华南狩,奉天所积财货,悉复歼于乱军。即迁岷、梁,日不暇给,独凭大顺,遂复皇都。是知天子者,以得人为资,以蓄义为富,人苟归附,何患蔑资?义苟修崇,何忧不富?岂在贮之内府,方为己有哉!故藏于天下者,天子之富也;藏于境内者,诸侯之富也;藏于囷仓箧椟者,农夫、商贾之富也。奈何以天子之贵,海内之富,面猥行诸侯之弃德,守农商之鄙业哉!陛下若谓厚取可以恢武功,则建中之取既无成矣;若谓多积可以为己有,则建中之积又不在矣;若谓徇欲不足伤理化,则建中之失伤已甚矣;若谓敛怨不足致危亡,则建中之乱危亦至矣!然而遽能靖滔天之祸,成中兴之功者,良以陛下有侧身修励之志,有罪己悔惧之辞,罢息诛求,敦尚节俭,涣发大号,与人更新;故灵祗感陛下之诚,臣庶感陛下之意,释憾回虑,化危为安。陛下亦当为宗庙社稷建不拔之永图,为子孙黎元立可久之休业,惩前事徇欲之失,复日新盛德之言;岂宜更纵憸邪,复行克暴,事之追悔,其可再乎!
  
      臣又窃虑陛下纳彼盗言,堕其奸计,以为搏噬拏攫,怨集有司,积聚丰盈,利归君上,是又大谬,所宜慎思。夫人主昏明,系于所任,咎繇、夔、契之道长,而虞舜享浚哲之名;皇甫、棸、楀之嬖行,而周厉婴颠覆之祸。自古何尝有小人柄用,而灾患不及邦国者乎!譬犹操兵以刃人,天下不委罪于兵而委罪于所操之主;畜蛊以殃物,天下不归咎于蛊而归咎于所畜之家;理有必然,不可不察。
  
      臣伏虑陛下以延龄之进,独出宸衷,延龄之言,多顺圣旨,今若以罪置辟,则似为众所挤,故欲保持,用彰坚断。若然,陛下与人终始之意则美矣。其于改过勿吝、去邪勿疑之道,或未尽善。今希旨自默,浸以成风,奖之使言,犹惧不既,若又阻抑,谁当贡诚?或恐未亮斯言,请以一事为证。只如延龄凶妄,流布寰区,上自公卿近臣,下迨舆台贱品,喧喧谈议,亿万为徒,能以上言,其人有几?陛下诚令亲信博采舆词,参较比来所闻,足鉴人间情伪。
  
      臣以卑鄙,位当台衡,既极崇高,又承渥泽。岂不知观时附会,足保旧恩,随众沉浮,免贻厚责。谢病黜退,获知几之名;党奸苟容,无见嫉之患。何急自苦,独当豺狼,上违欢情,下饵谗口。良以内顾庸昧,一无所堪,夙蒙眷知,唯以诚直,绸缪帷扆,一纪于兹,圣慈既襎此见容,愚臣亦以此自负。从陛下历播迁之危,睹陛下致兴复之难,至今追思,犹为心悸;所以畏覆车而骇虑,惧毁室而悲鸣,盖情激于衷,虽欲罢而不能自默也!因事陈请,虽已频烦,天听尚高,未垂谅察,辄申悃款,以极愚诚。忧深故语烦,意恳故词切,以微臣自固之谋则过,于陛下虑患之计则忠。糜躯奉君,所不敢避;沽名炫直,亦不忍为。愿回睿聪,为国熟虑,社稷是赖,岂唯微臣。
  
      书奏,德宗不悦,待延龄益厚。时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銛,以事相关,皆证延龄矫妄。德宗罢陆贽知政事,为太子宾客;滂、充、銛悉罢职左迁。
  
      十一年春暮,上数畋于苑中,时久旱,人情忧惴,延龄遽上疏曰:"陆贽、李充等失权,心怀怨望,今专大言于众曰:'天下炎旱,人庶流亡,度支多欠阙诸军粮草。'以激怒群情。"后数日,上又幸苑中,适会神策军人诉度支欠厩马刍草。上思延龄言,即时回驾,下诏斥逐贽、充、滂、銛等,朝廷中外惴恐。延龄谋害在朝正直之士,会谏议大夫阳城等伏阁切谏,事遂且止。贽、充等虽已贬黜,延龄憾之未已,乃掩捕李充腹心吏张忠,捶掠楚痛,令为之词,云"前后隐没官钱五十余万贯,米麦称是,其钱物多结托权势,充妻常于犊车中将金宝缯帛遗陆贽妻。"忠不胜楚毒,并依延龄教抑之辞,具于款占。忠妻、母于光顺门投匦诉冤,诏御史台推问,一宿得其实状,事皆虚,乃释忠。延龄又奏京兆府妄破用钱谷,请令比部勾覆,以比部郎中崔元尝为陆贽所黜故也。及崔元勾覆钱谷,又无交涉。延龄既锐意以苛刻剥下附上为功,每奏对际,皆恣骋诡怪虚妄,他人莫敢言者,延龄言之不疑,亦人之所未尝闻。德宗颇知其诞妄,但以其敢言无隐,且欲访闻外事,故断意用之。延龄恃之,谓必得宰相,尤好慢骂,毁诋朝臣,班行为之侧目。及卧病,载度支官物置于私家,亦无敢言者。贞元十二年卒,时年六十九。延龄死,中外相贺,唯德宗悼惜不已,册赠太子少保。

5. 《旧唐书》卷一百二十六 列传第七十六(2)

  四年十月,驾幸奉天,度支汴东两税使包佶在扬州,尚未知也。佶判官崔沅遽报少游,佶时所总赋税钱帛约八百万贯在焉,少游意以为贼据京师,未即收复,遂胁取其财物。先使判官崔〈弁页〉就佶强索其纳给文历,并请供二百万贯钱物以助军费,佶答曰:"所用财帛,须承敕命。"未与之。〈弁页〉勃然曰:"中丞若得,为刘长卿;不尔,为崔众矣。"长卿尝任租庸使,为吴仲孺所困,崔众供军吝财,为光弼所杀,故〈弁页〉言及之,佶大惧,不敢固护,财帛将转输入京师者,悉为少游夺之。佶自谒,少游止焉,长揖而遣,既惧祸,奔往白沙。少游又遣判官房孺复召之,佶愈惧,托以巡检,因急棹过江,妻子伏案牍中。至上元,复为韩滉所拘留。佶先有兵三千,守御财货,令高越、元甫将焉,少游尽夺之。随佶渡江者,又为韩滉所留,佶但领胥吏往江、鄂等州。佶于弹丸中置表,以少游胁取财帛事。会少游使继至,上问曰:"少游取包佶财帛,有之乎?"对曰:"臣发扬州后,非所知也。"上曰:"少游国之守臣,或防他盗,供费军旅,收亦何伤。"时方隅阻绝,国命未振,远近闻之大惊,咸以圣情达于变通,明见万里。少游后闻之,乃安。
  
      及李希烈陷汴州,声言欲袭江淮。少游惧,乃使参谋温述由寿州送款于希烈曰:"濠、寿、舒、庐,寻令罢垒,韬戈卷甲,伫候指挥。"少游又遣巡官赵诜于郓州结李纳。其年,希烈僣号,遣其将杨丰赍伪赦书赴扬州,至寿州,为刺史张建封候骑所得,建封对中使二人及少游判官许子瑞廷责丰而斩之。希烈闻之大怒,即署其大将杜少诚为伪仆射、淮南节度,令先平寿州,后取广陵。建封于霍丘坚栅,严加守禁,少诚竟不能进。后包佶入朝,具奏少游夺财赋事状,少游大惧,乃上表,以所取包佶财货,皆是供军急用,今请据数却纳。既而州府残破,无以上填,乃与腹心孔目官等设法重税管内百姓以供之。无何,刘洽收汴州,得希烈伪起居注"某月日陈少游上表归顺。"少游闻之,惭惶发疾,数日而卒,年六十一,赠太尉,赙布帛,葬祭如常仪。
  
      卢鸑,幽州范阳人也,贞观中工部侍郎义恭玄孙也。父子骞,颍王府谘议参军,以鸑赠秘书少监。鸑少以门荫入仕,在职以干局称。累授阆州录事参军、监察殿中御史、侍御史、金州刺史。宰相杨炎遇之颇厚,召入左司郎中、京兆少尹,迁大尹。鸑无术学,善事权要,为政苛躁。卢杞甚恶之,讽有司弹奏,坐贬抚州司马同正,改饶州刺史,迁福州刺史、福建观察使。贞元二年七月,以疾终。
  
      裴谞,字士明,河南洛阳人。父宽,礼部尚书,有重名于开元、天宝间。谞少举明经,补河南府参军,通达简率,不好苛细。积官至京兆仓曹,丁父丧,居东都。是时,安禄山盗陷二京,东都收复,迁太子司议郎。无几,虢王巨奏署侍御史、襄邓营田判官,丁母忧。东都复为史思明所陷,谞藏匿山谷。思明尝为谞父将校,怀旧恩,又素慕谞名,欲必得之,因令捕骑数十迹逐得谞。思明见之,甚喜,呼为郎君,不名,伪授御史中丞,主击断。时思明残杀宗室,谞阴缓之,全活者数百人。又尝疏贼短长以闻,事泄,思明大怒诟骂,仅而免死。贼平,除太子中允,迁考功郎中,数召见言事。
  
      代宗居陕,谞步怀考功及南曹二印赴行在,上见而谓之曰:"疾风知劲草,果信矣。"将以为御史中丞,为无载所排,为河东道租庸盐铁等使。时关辅大旱,谞入计,代宗召见便殿,问谞:"榷酤之利,一岁出入几何?"谞久之不对。上复问之,对曰:"臣有所思。"上曰:"何思?"对曰:"臣自河东来,其间所历三百里,见农人愁叹,谷菽未种。诚谓陛下轸念,先问人之疾苦,而乃责臣以利。孟子曰:理国者,仁义而已,何以利为?由是未敢即对也。"上前坐曰:"微公言,吾不闻此。"拜左司郎中。上时访以事,执政者忌之,出为虔州刺史,历饶、庐、亳三州刺史。入为右金吾将军。
  
      建中初,上以刑名理天下,百吏震悚。时十月禁屠杀,以甫近山陵,禁益严。尚父、汾阳王郭子仪隶人杀羊以入,门者觉之,谞列奏状,上以为不畏强御,累遣宣谕。或谓谞曰:"郭公有社稷功,岂不为盖之?"谞笑曰:"非尔所解。且郭公威权太盛,上新即位,必谓党附者众。今发其细过,以明不弄权耳。吾上以尽事君之道,下以安大臣,不亦可乎?"时于朝堂别置三司以决庶狱,辩争者辄击登闻鼓,谞上疏曰:"夫谏豉谤木之设,所以达幽枉,延直言。今轻猾之人,援桴鸣鼓,始动天听,竟因纤微。若然者,安用吏理乎!"上然之,悉归有司。谞以法吏舞文,多挟宿怨,因献《狱官箴》以讽。无何,坐所善僧抵法,贬阆州司马。征为右庶子,改千牛上将军。会吐蕃入寇,寻拜吏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为吐蕃使,不行。无几,转太子宾客、兵部侍郎、河南尹、东都副留守。
  
      谞自河南凡五代为官,入视事,未尝当正处,不鞫认于赃罪,以宽厚和易为理。贞元九年十一月,以疾终,年七十五,赠礼部尚书。
  
      史臣曰:李揆发言沃心,幸遇明主;蔽贤固位,终非令人。少游逐势利随时,卢惎事权要巧宦,察言观行,皆无可称。涵节行著闻,谞和易为理,庶几近仁也。
  
      赞曰:李、陈、卢鸑,言行非真。涵、谞和易,庶乎近仁。
  
      《旧唐书》 後晋·刘昫等史籍选要

《旧唐书》卷一百二十六 列传第七十六(2)

6. 《旧唐书》卷七十五 列传第二十五(3)

  太宗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殿卒兴,所谓同归于乱。且陛下初平东都,太上皇敕大殿高门并宜焚毁,陛下以瓦木可用,不宜焚灼,请赐与贫人。事虽不行,然天下翕然讴歌至德。今若遵旧制,即是隋役复兴。五六年间,趋舍顿异,何以昭示子孙,光敷四海?"太宗叹曰:"我不思量,遂至于此。"顾谓房玄龄曰:"洛阳土中,朝贡道均,朕故修营,意在便于百姓。今玄素上表,实亦可依,后必事理须行,露坐亦复何苦,所有作役,宜即停之。然以卑干尊,古来不易,非其忠直,安能若此?可赐彩二百匹。"侍中魏徵叹曰:"张公论事,遂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其利博哉!"累迁太子少詹事,转右庶子。
  
      时承乾居春宫,颇以游畋废学,玄素上书谏曰:"臣闻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苟违天道,人神同弃。然古三驱之礼,非欲教杀,将为百姓除害,故汤罗一面,天下归仁。今苑中娱猎,虽名异游畋,若行之无常,终亏雅度。且傅说曰:'学不师古,匪说攸闻。'然则弘道在于学古,学古必资师训。既奉恩诏,令孔颖达侍讲,望数存问,以补万一。仍博遣有名行学士,兼朝夕侍奉。览圣人之遗教,察既行之往事,日知其所不足,月无忘其所能。此则尽善尽美,夏启、周诵,焉足言哉!夫为人上者,未有不求其善,但以性不胜情,耽惑成乱。耽惑既甚,忠言遂塞,所以臣下苟顺,君道渐亏。古人有言:'勿以小恶而不去,小善而不为。'故知祸福之来,皆起于渐。殿下地居储两,当须广树嘉猷。既有好畋之淫,何以主斯匕鬯?慎终如始,犹惧渐衰,始尚不慎,终将安保!"寻又兼太子少詹事。十三年,又上书谏曰:"臣闻周公以大圣之材,犹握发吐飧,引纳白屋,而况后之圣贤,敢轻斯道?是以礼制皇太子入学而行齿胄,欲使太子知君臣、父子、长幼之道。然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尊卑之序、长幼之节,用之方寸之内,弘之四海之外,皆因行以远闻,假言以光被。伏惟殿下睿质已隆,尚须学文以饰其表。至如孔颖达、赵弘智等,非惟宿德鸿儒,亦兼达政要,望令数得侍讲,开释物理,览古谕今,增晖睿德。而雕虫小伎之流,只可时命追随,以代博弈耳。若其骑射畋游,酣歌戏玩,以悦耳目,终秽心神,渐染既久,必移情性。古人有言:'心为万事主,动而无节即乱。'臣恐殿下败德之源,在于此矣。"承乾并不能纳。太宗知玄素在东宫频有进谏,十四年,擢授银青光禄大夫,行太子左庶子。时承乾久不坐朝,玄素谏曰:"宫内止有妇人耳,不知如樊姬之徒,可与弘益圣德者有几?若遂无贤哲,便是亲嬖幸,远忠良。人不见德,何以光敷三善?且宫储之寄,于国为重,所以广置群僚,以辅睿德。今乃动经时月,不见宫臣,纳诲既疏,将何补阙?"承乾嫉其数谏,遣户奴夜以马挝击之,殆至于死。承乾又尝于宫中击鼓,声闻于外,玄素叩阁请见,极言切谏,承乾乃出宫内鼓,对玄素毁之。是岁,太宗尝对朝问玄素历官所由,玄素既出自刑部令史,甚以惭耻。谏议大夫褚遂良上疏曰:"臣闻君子不失言于人,圣主不戏言于臣。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居上能礼其臣,臣始能尽力以奉其上。近代宋孝武轻言肆口,侮弄朝臣,攻其门户,乃至狼狈。良史书之,以为非是。陛下昨见问张玄素云:'隋任何官?'奏云:'县尉。'又问:'未为县尉已前?'奏云:'流外。'又问:'在何曹司?'玄素将出阁门,殆不能移步,精爽顿尽,色类死灰。朝臣见之,多所惊怪。大唐创历,任官以才;卜祝庸保,量能使用。陛下礼重玄素,频年任使,擢授三品,翼赞皇储,自不可更对群臣,穷其门户,弃昔日之殊恩,成一朝之愧耻。人君之御臣下也,礼义以导之,惠泽以驱之,使其负戴玄天,罄输臣节,犹恐德礼不加,人不自励。若无故忽略,使其羞惭,郁结于怀,衷心靡乐,责其伏节死义,其可得乎?"书奏,太宗谓遂良曰:"朕亦悔此问,今得卿疏,深会我心。"承乾既败德日增,玄素又上书谏曰:
  
      臣闻孔子云:"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然《书》、《传》所载,言之或远,寻览近事,得失斯存。至如周武帝平定山东,卑宫菲食,以安海内。太子赟举措无端,秽德日著。乌九轨知其不可,具言于武帝;武帝慈仁,望其渐改。及至践祚,狂暴肆情,区宇崩离,宗祀覆灭,即隋文帝所代是也。文帝因周衰弱,凭藉女资,虽无大功于天下,然布德行仁,足为万姓所赖。勇为太子,不能近遵君父之节俭,而务骄侈,今之山池遗迹,即殿下所亲睹是也。此时亦恃君亲之恩,自谓太山之固,讵知邪臣敢进其说?向使动静有常,进退合度,亲君子,疏小人,舍浮华,尚恭俭,虽有邪臣间之,何能致慈父之隙?岂不由积德未弘,令闻不著,谗言一至,遂成其祸?窃惟皇储之寄,荷戴殊重,如其积德不弘,何以嗣守成业?圣上以殿下亲则父子,事兼家国,所应用物,不为节限。恩旨未逾六旬,用物已过七万,骄奢之极,孰云过此。龙楼之下,惟聚工匠;望苑之内,不睹贤良。今言孝敬则阙视膳问安之礼,语恭顺则违君父慈训之方,求风声则无爱学好道之实,观举措则有因缘诛戮之罪。宫臣正士,未尝在侧;群邪淫巧,昵近深宫。爱好者皆游手杂色,施与者并图画雕镂。在外瞻仰,已有此失;居中隐密,宁可胜计哉!宣猷禁门,不异闤阓,朝入暮出,秽声已远。臣以德音日损,频上谏书,自尔已来,纵逸尤甚。右庶子赵弘智经明行修,当今善士,臣每奏请,望数召进,与之谈论,庶广徽猷。令旨反有猜嫌,谓臣妄相推引。从善如流,尚恐不逮;饰非拒谏,必招败损。方崇闭塞之源,不慕钦明之术,虽抱睿哲之资,终罹罔念之咎。古人云:"苦药利病,苦言利行。"伏惟居安思危,日慎一日。
  
      书入,承乾不纳,乃遣刺客将加屠害。俄属宫废,玄素随例除史。十八年,起授潮州刺史,转邓州刺史。永徽中,以年老致仕。龙朔三年,加授银青光禄大夫。麟德元年卒。
  
      史臣曰:伏伽上疏于高祖,玄素进言于太宗,从疏贱以干至尊,怀切直以明正理,可谓至难矣。既而并见抽奖,咸蒙顾遇。自非下情忠到,效匪躬之节,上听聪明,致如流之美,孰能至于此乎?《书》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斯之谓矣。世长幼而聪悟,长能规谏;云起屏绝朋党,罔避骄豪。历览言行,咸有可观。而云起吐茹无方,世长终成诡诈,其不令也宜哉!方诸孙、张二子,知不迨矣。
  
      赞曰:言为身文,感义忘身。不有忠胆,安轻逆鳞?苏、韦果俊,伽、素忠纯。悟主匡失,猗欤诤臣。
  
      《旧唐书》 後晋·刘昫等史籍选要

7. 《旧唐书》卷一百三十五 列传第八十五(4)

  伾、叔文既逐,诏贬其党韩晔饶州司马,韩泰虔州司马,陈谏台州司马,柳宗元永州司马,刘禹锡朗州司马,凌准连州司马,程异郴州司马,韦执谊崖州司马。
  
      韩晔,宰相滉之族子,有俊才,依附韦执谊,累迁尚书司封郎中。叔文败,贬池州刺史,寻改饶州司马,量移汀州刺史,又转永州卒。
  
      陈谏至叔文败,已出为河中少尹,自台州司马量移封州刺史,转通州卒。
  
      凌准,贞元二十年自浙东观察判官、侍御史召入,王叔文与准有旧,引用为翰林学士,转员外郎。坐叔文贬连州。准有史学,尚古文,撰《邠志》二卷。
  
      韩泰,贞元中累迁至户部郎中,王叔文用为范希朝神策行营节度行军司马。泰最有筹画,能决阴事,深为伾、叔文之所重,坐贬,自虔州司马量移漳州刺史,迁郴州。
  
      柳宗元、刘禹锡自有传。
  
      程异,京兆长安人。尝侍父疾,乡里以孝悌称。明经及第,释褐扬州海陵主簿。登《开元礼》科,授华州郑县尉。精于吏职,剖判无滞。杜确刺同州,帅河中,皆从为宾佐。
  
      贞元末,擢授监察御史,迁虞部员外郎,充盐铁转运、扬子院留后。时王叔文用事,由迳放利者皆附之,异亦被引用。叔文败,坐贬岳州刺史,改郴州司马。元和初,盐铁使李巽荐异晓达钱谷,请弃瑕录用,擢为侍御史,复为扬子留后,累检校兵部郎中、淮南等五道两税使。异自悔前非,厉己竭节,江淮钱谷之弊,多所铲革。入为太府少卿、太卿,转卫尉卿,兼御史中丞,充盐铁转运副使。
  
      时淮西用兵,国用不足,异使江表以调征赋,且讽有土者以饶羡入贡,至则不剥下,不浚财,经费以赢,人颇便之。由是专领盐铁转运使、兼御史大夫。十三年九月,转工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使如故。议者以异起钱谷吏,一旦位冠百僚,人情大为不可。异自知叨据,以谦逊自牧,月余日,不敢知印秉笔。异知西北边军政不理,建议置巡边使,上问谁可使者,异请自行。议未决,无疾而卒,元和十四年四月也。赠左仆射,谥曰恭。异性廉约,殁官第,家无余财,人士多之。
  
      皇甫镈,安定朝那人。祖邻几,汝州刺史。父愉,常州刺史。镈贞元初登进士第,登贤良文学制科,授监察御史。丁母忧,免丧,坐居丧时薄游,除詹事府司直。转吏部员外郎、判南曹,凡三年,颇钤制奸吏。改吏部郎中,三迁司农卿、兼御史中丞,赐金紫,判度支,俄拜户部侍郎。时方讨淮西,切于馈运,镈勾剥严急,储供办集,益承宠遇,加兼御史大夫。
  
      十三年,与盐铁使程异同日以本官同平章事,领使如故。镈虽有吏才,素无公望,特以聚敛媚上,刻削希恩。诏书既下,物情骇异,至于贾贩无识,亦相嗤诮。宰相崔群、裴度以物议上闻,宪宗怒而不听。度上疏乞罢知政事,因论之曰:
  
      臣日昨于延英陈乞,伏奉圣旨,未遂愚衷。窃以上古明王圣帝,致理兴化,虽由元首,亦在股肱。所以述尧、舜之道,则言稷、契、皋、夔;纪太宗、玄宗之德,则言房、杜、姚、宋。自古至今,未有不任辅弼而能独理天下者。况今天下,异于十年已前,方驱驾文武,廓清寇乱,建升平之业,十已得八九。然华夏安否,系于朝廷,朝廷轻重,在于宰相。如臣驽钝,夙夜战兢,常以为上有圣君,下无贤臣,不能增日月之明,广天地之德。遂使每事皆劳圣心,所以平贼安人,费力如此,实由臣辈不称所职。方期陛下博采物议,旁求人望,致之辅弼,责之化成;而乃忽取微人,列于重地,始则殿庭班列,相与惊骇,次则街衢市肆,相与笑呼。伏计远近流闻,与京师无异。何者?天子如堂,宰臣如陛,陛高则堂高,陛卑则堂不得高矣,宰臣失人,则天子不得尊矣。
  
      伏以陛下睿哲文明,唯在所授,凡所阅视,洞达无遗。所以比来选任宰相,纵道不周物,才不济时,公望所归,皆有可取。况皇甫镈自掌财赋,唯事割剥,以苛为察,以刻为明。自京北、京西城镇及百司并远近州府,应是仰给度支之处,无不苦口切齿,愿食其肉;犹赖臣等每加劝诫,或为奏论,庶事之中,抑令通济。比者淮西诸军粮料,所破五成钱,其实只与一成、两成,士卒怨怒,皆欲离叛。臣到行营,方且慰喻,直其迁延不进,供军渐难,俱能前行,必有优赏,以此约定,然后切勒供军官,且支九月一日两成已上钱,俱容努力,方将小安,不然必有溃散。今旧兵悉向淄青讨伐,忽闻此人入相,则必相与惊扰,以为更有前时之事,则无告诉之忧。虽侵刻不少,然漏落亦多,所以罢兵之后,经费钱数一千三十万贯,此事犹可。直以性惟狡诈,言不诚实,朝三暮四,天下共知,惟能上惑圣聪,足见奸邪之极。程异虽人品凡俗,然心事和平,处之烦剧,或亦得力,但升之相位,便在公卿之上,实亦非宜。如皇甫镈,天下之人,怨入骨髓,陛下今日收为股肱,列在台鼎,切恐不可,伏惟图之。倘陛下纳臣恳款,速赐移易,以副天下之望,则天下幸甚。伏闻李修疾病,亦求入来,如浙西观察使,且与亦得。
  
      臣知一言出口,必犯天威,但使言行,甘心获戾。今者臣若不退,天下之人谓臣有负恩宠;今退毁未许,言又不听,如火烧心,若箭攒体。臣自无足惜,惜陛下今日事势。何者?淮西荡定,河北咸宁,承宗敛手削地,程权束身赴阙,韩弘舆疾讨贼,此岂京师气力能制其命,祗是朝廷处置能服其心。今既开中兴,再造区夏,陛下何忍却自破除,使亿万之众离心,四方诸侯解体?凡百君子,皆欲恸哭。况陛下任臣之意,岂比常人;臣事陛下之心,敢同众士?所以昧死重封以闻,如不足观,臣当引领受责。陛下引一市肆商徒,与臣同列,在臣亦有何损,陛下实有所伤,不胜愤懑惶恐之至。
  
      时宪宗以世道渐平,欲肆意娱乐,池台馆宇,稍增崇饰,而异、镈探知上旨,数贡羡余,以备经构,故帝独排物议相之;见裴度疏,以为朋党,竟不省览。镈知公议不可,益以巧媚自固,奏减内外官俸钱以赡国用;敕下,给事中崔祐封还诏书,其事方罢。时内出积年库物付度支估价,例皆陈朽,镈尽以善价买之,以给边军。罗縠缯彩,触风断裂,随手散坏,军士怨怒,皆聚而焚之。裴度奏事,因言边军焚赐之意,镈因引其足奏曰:"此靴乃内库出者,臣以俸二千买之,坚韧可以久服,所言不可用,皆诈也。"帝以为然,由是镈益无忌惮。裴度有用兵伐叛之功,镈心嫉之,与宰相李逢吉、令狐楚合势挤度出镇太原。崔群有公望,为搢绅所重,屡言时政之弊,镈恶之,因议宪宗尊号,乃奏曰:"昨群臣议上徽号,崔群于陛下惜'孝德'两字。"宪宗怒,黜群为湖南观察使。又与金吾将军李道古叶为奸谋,荐引方士柳泌、僧大通,言可致长生。中尉吐突承璀恩宠莫二,镈厚赂结其欢心,故及相位。
  
      穆宗在东宫,备闻镈之奸邪,及居谅阴,听政之日,诏:"皇甫镈器本凡近,性惟险狭,行靡所顾,文无可观,虽早践朝伦,而素乖公望。自掌邦计,属当军兴,以剥下为徇公,既鼓众怒;以矫迹为孤立,用塞人言。洎尘台司,益蠹时政,不知经国之大体,不虑安边之远图,三军多冻馁之忧,百姓深凋瘵之弊。事皆罔蔽,言悉虚诬,远近咸知,朝野同怨。而又恣求方士,上惑先朝,潜通奸人,罪在难舍。合加窜殛,以正刑章,俾黜遐荒,尚存宽典。"又诏曰:"山人柳泌辄怀左道,上惑先朝,固求牧人,贵欲疑众,自知虚诞,仍便奔逃。僧大通医方不精,药术皆妄。既延祸衅,俱是奸邪,邦国固有常刑,人神所宜共弃,宜付京兆府决重杖一顿处死。"
  
      柳泌本曰杨仁力,少习医术,言多诞妄。李道古奸回巧宦,与泌密谋求进,言之于皇甫镈,因征入禁中。自云能致灵药,言:"天台山多灵草,君仙所会,臣尝知之,而力不能致。愿为天台长吏,因以求之。"起徒步为台州刺史,仍赐金紫。谏官论奏曰:"列圣亦有好方士者,亦与官号,未尝令赋政临民。"宪宗曰:"烦一郡之力而致神仙长年,臣子于君父何爱焉!"由是莫取有言者。裴潾以极言被黜。泌到天台,驱役吏民于山谷间,声言采药,鞭笞躁急。岁余一无所得,惧诈发获罪,举家入山谷。浙东观察使追捕,送于京师,镈与李道古恳保证之,必能可致灵药,乃待诏翰林院。宪宗服泌药,日益烦躁,喜怒不常,内官惧非罪见戮,遂为弑逆。大通自云寿一百五十岁,久得药力。又有田佐元者,凤翔虢人,自言有奇术,能变瓦砾为金,白衣授虢县令。初,柳泌系京兆府,狱吏叱之曰:"何苦作此虚矫?"泌曰:"吾本无此心,是李道古教我,且云寿四百岁。"府吏防虞周密,恐其隐化;及解衣就诛,一无变异,但灸灼之瘢痕浃身而已。镈卒于贬所。
  
      镈弟镛,端士也。亦进士擢第,累历宣歙、凤翔使府从事,入为殿中侍御史,转比部员外郎、河南县令、都官郎中、河南少尹。时镈为宰相,领度支,恩宠殊异。镛恶其太盛,每弟兄宴语,即极言之,镈颇不悦。乃求为分司,除右庶子。及镈获罪,朝廷素知镛有先见之明,不之罪,征为国子祭酒,改太子宾客、秘书监。开成初,除太子少保分司,卒年四十九。镛能文,尤工诗什,乐道自怡,不屑世务,当时名士皆与之交。有集十八卷,著《性言》十四篇。
  
      史臣曰:奸邪害正,自古有之;而矫诞无忌,妒贤伤善,未有如延龄、皇甫之甚也。臣每读陆丞相论延龄疏,未尝不泣下沾衿,其守正效忠,为宗社大计,非端士益友,安能感激犯难如此?异哉德宗之为人主也,忠良不用,谗慝是崇,乃至身播国屯,几将覆灭,尚独保延龄之是,不悟卢杞之非,悲夫!执谊、叔文,乘时多僻,而欲斡运六合,斟酌万几;刘、柳诸生,逐臭市利,何狂妄之甚也!章武雄材睿断,翦削厉阶;洎逐群、度而相异、镈,盖季年之妖惑也,夫何言哉!
  
      赞曰:贞元之风,好佞恶忠。龄、镈害善,为国蠹虫。裴、陆献替,嫉恶如风。天听匪谌,吾道斯穷。
  
      《旧唐书》 後晋·刘昫等史籍选要

《旧唐书》卷一百三十五 列传第八十五(4)

8. 《旧唐书》卷一百二十五 列传第七十五(2)

  郜国公主者,肃宗之女也,出降驸马萧升,升于复为从兄弟,升早卒。贞元中,蜀州别驾萧鼎、商州丰阳令韦恪、前彭州司马李万、太子詹事李升等出入主第,秽声流闻。德宗怒,幽主于别第,李万决杀,升贬岭南,萧鼎、韦恪决四十,长流岭表。又言公主行厌祷,其子位为祷文,位弟佩、儒、偲及异父兄驸马都尉裴液,并长流端州。公主女为皇太子妃,即顺宗也。太子惧,亦请与妃离婚。六年,郜国薨,位兄弟及液诏还京师。液父徽,初尚郜国;徽卒,降萧升。
  
      柳浑,字夷旷,襄州人,其先自河东徙焉。六代祖惔,梁仆射。浑少孤,父庆休,官至渤海丞,而志学栖贫。天宝初,举进士,补单父尉。至德中,为江西采访使皇甫侁判官,累除衢州司马。未至,召拜监察御史。台中执法之地,动限仪矩,浑性放,不甚检束,僚长拘局,忿其疏纵。浑不乐,乞外任,执政惜其才,奏为左补阙。明年,除殿中侍御史,知江西租庸院事。
  
      大历初,魏少游镇江西,奏署判官,累授检校司封郎中。州理有开元寺僧与徒夜饮,醉而延火,归罪于守门瘖奴,军候亦受财,同上其状,少游信焉。人知奴冤,莫肯言。浑与崔祐甫遽入白,少游惊问,醉僧首伏。既而谢曰:"微二君子,几成老夫暗劣矣。"自此以公正闻。及路嗣恭领镇,复以为都团练副使。十二年,拜袁州刺史。居二年,崔祐甫入相,荐为谏议大夫、浙江东西黜陟使,累迁尚书左丞。及驾在奉天,微服徒行,遁终南山谷,逾旬方达行在。扈从至梁州,改左散骑常侍。初,浑之归行在,贼泚籍其名甚,愿以致之,犹疑匿在闾里,乃加宰相。及克复,浑尚名载,乃上言:"顷为狂贼点秽,臣实耻称旧名,矧字或带戈,时当偃武,请改名浑。"
  
      贞元二年,拜兵部侍郎,封宜城县伯。三年正月,加同平章事,仍判门下省。时上命玉工为带,坠坏一銙,乃私市以补;及献,上指曰:"此何不相类?"工人伏罪,上命决死。诏至中书,浑执曰:"陛下若便杀则已,若下有司,即须议谳。且方春行刑,容臣条奏定罪。"以误伤乘舆器服,杖六十,余工释放,诏从之。复奏:"故尚书左丞田季羔,公忠正直,先朝名臣。其祖、父皆以孝行旌表门闾,京城隋朝旧第,季羔一家而已。今被堂侄伯强进状,请货宅召市人马,以讨吐蕃。一开此门,恐滋不逞。讨贼自有国计,岂资侥幸之徒?且毁弃义门,亏损风教,望少责罚,亦可惩劝。"上可其奏。
  
      先时,韩滉自浙西入觐,朝廷委政待之,至于调兵食,笼盐铁,勾官吏赃罚,锄豪强兼并,上悉仗焉。每奏事,或日旰,他相充位而已,公卿救过不能暇,无敢枝梧者。浑虽滉所引,心恶其专政,正色让之曰:"先相公以狷察为相,不满岁而罢;今相公搒吏于省中至死,且非刑人之地,奈何蹈前非而又甚焉?专立威福,岂尊主卑臣之礼!"滉感悟愧悔,为霁威焉。及白志贞除浙西观察使,浑奏曰:"志贞一末吏憸人,纵称廉谨,不当顿居重职。"适遇浑以疾称告,即日诏下。疾间,因乞骸骨,优诏不许。其判门下,主吏白当过官,浑愀然曰:"列官分职,复更挠之,非礼法也。千里辞家,以干微禄,邑主辞办,岂虑无能,矧旌善进贤,事不在此。"故其年注拟,无退量者。
  
      及浑瑊与吐蕃会盟之日,上御便殿谓宰相曰:"和戎息师,国之大计,今日将士与卿同欢。"马燧前贺曰:今之一盟,百年内更无蕃寇。"浑曰:"五帝无诰誓之盟,皆在季末。今盛明之代,岂又行于夷狄!人面兽心,难以信结,今日盟约,臣窃忧之。"李晟继言曰:"臣生长边城,知蕃戎心,今日之事,诚如浑言。"上变色曰:"柳浑书生,未达边事;大臣智略,果亦有斯言乎!"皆顿首俯伏,遽令归中书。其夜三更,邠宁节度韩游瑰飞驿叩苑门,奏盟会不成,将校覆没,兵临近镇,上惊叹,即递其表以示浑。诘旦,临轩慰勉浑曰:"卿文儒之士,而万里知军戎之情。"自此骤加礼异。时张延赏与浑同列,延赏怙权矜己,而嫉浑守正,俾其所厚谓浑曰:"相公旧德,但节言于庙堂,则重位可久。"。浑曰:"为吾谢张相公,柳浑头可断,而舌不可禁也。"自是为其所挤,寻除常侍,罢知政事。贞元五年二月,以疾终,年七十五。有文集十卷。
  
      浑母兄识,笃意文章,有重名于开元、天宝间,与萧颖士、元德秀、刘迅相亚。其练理创端往往诣极,当时作者,咸伏其简拔,而趣尚辨博。浑亦善为文,然趋时向功,非沉思之所及。浑警辩,好谐谑放达,与人交,豁然无隐。性节俭,不治产业,官至丞相,假宅而居。罢相数日,则命亲族寻胜,宴醉方归,陶陶然忘其黜免。时李勉、卢翰皆退罢居第,相谓曰:"吾辈方柳宜城,悉为拘俗之人也。"
  
      史臣曰:张镒、萧复、柳浑,节行才能訏谟亮直,皆足相明主,平泰阶,而卢杞忌之于前,延赏排之于后,管仲有言:"任君子,使小人间之,害霸也。"德宗黜贤相,位奸臣,致朱泚、怀光之乱,是失其人也,岂尤其时哉!河清殁于王事,乃显忠贞;从一举自奸人,固宜循默。
  
      赞曰:得人则兴,失人则亡。镒、复、浑去,宗社其殃。
  
      《旧唐书》 後晋·刘昫等史籍选要